信鞍王世子妃并非立即就领女儿来见颜芷汐,反正时日还长,她又决定往后要跟颜二姑娘经常走动,就笑言:“我就回她,过些时日再领她来见美丽姐姐了。”说罢便笑:“不知生她时出了什么岔子,分明是男子的,偏偏成了女子?不爱花花草草,却偏爱美丽姐姐,幸好我家二姑娘最近相人家了,还未正式地定亲出门,能帮我带下她,否则我整日什么也别做,就被她给烦死了。”
颜芷汐笑言:“所谓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姐儿这般亦是常情,我听世子妃的口气,姐儿当真精灵古怪,很是可爱,真想见见她呢。”知道信鞍王府二姑娘的姻亲已被提到日程上,没准儿就要定了,那日的事情,她并不埋怨二姑娘,并非个个的爹都灭妻宠妾似她家一样,也并非家家庶女都像颜舞一样,骄傲得不把嫡母与嫡姐放于眼中,且说自己家的颜曦颜莞,不一直夹紧了尾巴做人,样样唯颜璟妍颜紫裳的命是从吗?
因此信鞍王府二姑娘的姻亲能尽快定下来,颜芷汐也为她松了口气,这样往后就不必事事都得看信鞍王妃母女俩的面色,唯恐被信鞍王妃胡乱打发而助人下石了。
信鞍王世子妃见颜芷汐不气恼自己家的二小姑,不免又高看她了。
其实她跟她说这事,原本想卖个人情给她,王府二姑娘,即使是庶女,也不会嫁得太差,但面子是有的,里子怎么样?全凭她这长嫂及主母的意思了。对待二姑娘,世子妃一向不冷不热,既不待见,亦不讨厌,说白了就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那天承诺诸事有她这长嫂做主,现在不好听之任之了,可世子妃心中,显然颜芷汐的分量更重,偏偏二小姑又得罪过她的,只要颜二姑娘开了口,她当然得向着颜二姑娘了。
却不料,颜二姑娘襟怀坦荡,并不跟她一般计较,也算她运气佳,碰上颜二姑娘,否则换作别人,不死也得被扒层皮吧。信鞍王世子妃因更加高看得颜芷汐,心中某种先前只是一闪即逝的想法,此时变得愈发清晰,想来自己家幼弟恰巧跟颜二姑娘年岁相同,如果幸运娶得颜二姑娘,就不只是他自己的福分,亦是自己娘亲的福分了。
即使颜二姑娘家境稍差,可娶妻重贤,以颜二姑娘的干练和稳重,足以弥补家境的短板了。对颜二姑娘来讲,亦是好事一桩,她的娘她最清楚,素来不苛责儿媳,况且还有自己在,娘往后只会对颜二姑娘愈好,惟一的不足,是她的娘家在会稽,距离临安尚有段路程,往后想回娘家,照料颜二太太怕是不便,但不是有自己能帮她照料么?
如何都比嫁到别的一不知根二不晓底,或者只有下嫁这般那般差强人意的人家要好得多。但她还要先写信去询问下娘的心意才好,总要爹娘那头有了意向,她才方便去试探颜二太太的口风,幸好现在俩人年岁不大,多的延误不了,三五月总还行的,徐徐筹划便是了。
信鞍王世子妃道别后,颜芷汐接着看起了病陈,一宿无语。
隔日,吴太医准时到了,替颜芷汐看诊是次要,主要是看她开的病方。碰巧今日他得闲,干脆一张张给颜芷汐评讲起来,临末才总结说:“最近你的医术当真又有了长进,怪不得又替宁国公太夫人看诊,又替信鞍王的世子妃诊治。但还是欠缺点儿功力,需多加磨砺才行。等你长到我这年岁,就会懂得行医愈长,胆量愈小之理了,幸好这两回没出什么纰漏,反正往后要更加小心翼翼才好。若没有底数,宁愿被人说道,也莫要强出头,否则后果难料。”
当今世道,对姑娘家总得更严格些,纵是医者仁心,也要跟徒儿将丑话摆前头,先顾得自己,才能顾得别人,免得真出了岔子,他噬脐莫及,亦无能为力。
颜芷汐明白吴太医是为她着想,点点头:“我记住了,可惜我只有坐而论道,而无实践磨砺之机会,否则我就能替师傅解忧了。”
吴太医说:“只要你好生的,就是替我解忧了。”
颜芷汐便又点了点头,一忍再忍,忍得很是辛苦,才终于忍着没问起吴太医可否知晓宋钰先前病倒一事,那太医院人多嘴杂的,师傅多半听说了,但即便师傅知晓,问了又能怎样?也只是徒增忧戚罢了,还是不问的好。
眨眼一月过去,到了十月末,临安也快天寒地冻了。
颜芷汐的身子经历了差不多两月左右的调理后,总算恢复了大半,只是日日还要服药,走路要慢慢地,不敢走快了,就怕两腿突然间承受不起,伤势又出现反复。
这天,母女俩到白鹤居向颜老太太问安。按林氏的想法,想叫女儿暂不要拘礼,再休养些时日再到白鹤居晨参暮礼,颜芷汐却称自己一直闷在屋中,人也快发了霉,而且整日不动对两腿康复更加不利,还是尽量多走走,反而能恢复快些。
林氏犟不过她,只好命白露立春为她穿好披风戴好罗宋帽,母女俩才一并缓缓出得二房,再缓缓向白鹤居行去。见着一路花草多数枯黄乃至凋谢,目之所及不复先前的盎然生机,颜芷汐不禁感慨:“平素倒不觉时令过得很快,这时见得一片枯萎,才知晓时令过得如此快,转眼就自秋入冬了。”
林氏听了,笑言:“只是你好阵子没出来而已,或整日出来,就不会感到有多大变化,亦不会有此感悟。”
说罢见着地上有一滩湿淋淋的,想来是早晨清扫的粗婆打扫时弄的水还未干透,赶紧吩咐白露立春:“扶好姑娘,莫要摔着。”
白露立春应了,更加小心谨慎地扶着颜芷汐。
林氏又关心地问起颜芷汐来:“芷汐,腿还难受吗?撑得起吗?撑不起可要跟娘说,我们找副轿子来便是,莫要委屈自己了。”
颜芷汐笑言:“娘我撑得起,不会委屈了自己,您且安心。”
母女俩如此一路慢行,又聊着天儿,终于到了白鹤居。颜璟妍颜紫裳姐妹们听了,笑着出来相迎,先向林氏行了礼,两人就左右代替白露立春,扶着颜芷汐,笑言:“刚才还说着向祖母问了安后,就去看二妹妹,不料二妹妹也来向祖母问安了,莫非是觉得身子养得好了?一路上没觉着有哪里不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