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恶心至极!芝悦既怕且怒,却又无能为力,在又回了趟邹家,因被邹婆儿子吃豆腐而尖叫引邹婆过来,却反倒被骂‘小题大作’,待她哭喊着跑出门之后,还隐约听见后边邹婆对儿子讲:“你着个什么急?等她帮你换个儿媳回家,不是黄花丫头之后,还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么?……别说什么干脆不换就是她了,比你说的那些都好看,毕竟喊了我这么久的干娘,外人都清楚是我的干女儿,到时干女儿变成了儿媳,叫外人如何说道?说到底你是能称心的,还能白捡个老婆,多好的事……”
至此,芝悦完全恨上邹婆一家子,巴不得天上降道雷,立刻劈死邹家!
但是除去暗中咒骂,除去在没人的时候替自己哭一场,却是无计可施。
颜舞就是无意间察觉到芝悦悄悄哭过几回后,才蹑手蹑脚到她跟前儿,递上一块手帕的,随后,就就凡事都爱叫芝悦伺候,不叫风嬷嬷等伺候了。
而芝悦虽然清楚颜舞失势了,只怕永远翻不了身,否则她就不会被派来伺候颜舞了,有脸的主家好的活儿,怎会轮得到她?
但颜舞再是失势,亦是主家,还是过得三年两载,就要出阁的主家,老太太和老爷纵是不满意四姑娘,也不会让她一生不嫁吧?
不仅会让她出嫁,而且以颜家门户,她所嫁之人再不堪,最少也是官绅人家才对,自己虽然相比四姑娘还长两岁,当个陪嫁的丫鬟却正合适,到时不就能脱离姓邹一家人了吗?
芝悦因而更加贴心伺候起颜舞来,很快得到了颜舞的青睐,被她视作心腹,且利用她少之又少的人脉,替颜舞传了好多几回话与东西出了府。
今天孔姨娘怀孕的消息,最初就是门上跟芝悦有来往的人,悄悄告诉芝悦的。
芝悦立刻意识到自己家姑娘要翻身了,赶紧兴高采烈地跑回来跟颜舞说了。
颜舞得知这大好消息之后,也欣喜若狂,稍作思量,就找了颜孝文,将这消息跟他说了,再让他求颜老太太答应把孔姨娘接回府。
颜孝文那天之所以会去庄上,一方面是被颜舞哀求着,另一方面想着反正闲着没事,去一次又如何?并非他多想孔姨娘,而是想找个地方散散心。不料去了庄上,孔姨娘却服侍得很尽心,而且她虽然满脸病容,人也憔悴不少,看上去反而人见犹怜的,更添风韵了,原本是他女人,颜孝文更加不客气,跟孔姨娘胡闹了好几晚,才意犹未尽地回了行都。随后,他又去庄上几趟,和孔姨娘也算有了些许过去的浓情蜜意,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怀了孕,这对半年来诸事都不顺遂的颜孝文而言,真是大大的喜事了。
颜孝文不顺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了喜,故而不必颜舞多言,当即去回禀了颜老太太,把孔姨娘接回来,顺便也给一点不将他放入眼中的林氏与颜芷汐添些赌,她们娘儿俩不叫他开心,她们也崩想开心了。
这才有先前颜孝文与颜舞突然造访白鹤居,求见颜老太太那出戏了,也算引起了轩然大波。颜舞前脚才走,林氏后脚就从颜老太太房中出来,见到颜芷汐正和颜璟妍几人讲着话,就笑言:“芷汐,你和你姐妹几个玩会儿,娘先回屋,孔姨娘房中很久没住人了,我要差人拾掇下才好。”
颜芷汐哪里有心情玩呢?忙说:“我和娘一同回屋好了。”之后辞别了颜璟妍几人,随林氏一起返回二房,才踏入林氏院中,就不由得说:“娘您刚才为何要同意呢?现在和过去不同了,不是他们想如何便能如何的了。并且,我们见风使舵搬到庄上住也不是坏事,您为何会……”
李嬷嬷听见娘儿俩回了屋,就迎出来了,碰巧听到颜芷汐的话,心存疑惑,说:“太太和姑娘回来了,出了什么事,为何要搬到庄上住呢?莫非老太太……”
本想说莫非老太太又牛心古怪了,因为在院中,终于硬是忍着了,先把娘儿俩迎进了屋。
等和立秋一左一右伺候林氏和颜芷汐解开大氅,送上捧炉热水后,李嬷嬷才接着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太太还是面沉似水,姑娘的面色却煞是难堪,一看就知出了状况。
颜芷汐作了个深呼吸,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听说孔姨娘怀了孕,二老爷求老太太答应把她接回府,老太太却征求她的意思,娘答应了……”
“怀了孕?”一语未罢,李嬷嬷却惊叫道,“她不是被带去了庄上,如何怀的孕呢?”
说罢自己就回过神来了,既然是二老爷求老太太的,那当然是二老爷到庄上让孔姨娘怀的孕才是,真是歪锅配偏灶,一套配一套!李嬷嬷惊叫完了,再想起了颜芷汐的下半截话,赶紧看着林氏急问:“太太您为何答应把她接回府?她明明是犯错了才被带去了庄上,即使怀了孕又能怎样?只要您死活不答应,她就别想回府,纵是老太太和老爷也没话说,您这不是放龙入海吗?”
“放龙入海?”林氏却笑道,“她算什么龙?嬷嬷你这是助别人锐气灭自家威风……”见颜芷汐和李嬷嬷都阴沉着脸,不苟言笑,也只好收敛了,郑重道:“芷汐,李嬷嬷,我明白你们担忧什么,有的人确实该一生防范,她能迅速东山再起,也确实不能小看。但你们想过没有?首先,这已经不再是妻妾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子嗣的范畴了。如果我不答应把她接回府,那理屈的就是我了;其次,我压根儿就不在乎夫君了,他想跟谁生子,想接谁回府,又跟我有何干系?我只要过好小日子便是。再次,芷汐你不是说只要两年我们就能脱离颜家么?既然早晚都要走,这种事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
林氏还有层意思没讲出来,她担心自己背个“容不得庶子”的声名后,拖累了颜芷汐。原本宣平侯老夫人就不待见她,嫌她是罪臣后代了,若再因为自己这‘不仅家道中落,还容不得人,妇德不好的娘’,即使有天他们林家平反昭雪了,就怕宣平侯老夫人也会把这个当作借口,不应允芷汐与宋将军的好事,——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林氏就不会因为任何事连累了女儿,这亦是她这“不管用”的娘,惟一能帮到女儿的了。颜芷汐以前对林氏讲,叫她信任她,两年,就两年时间,她们娘儿俩就能光明正大地脱离颜家时,林氏一直采用的是消极应付的心态,这是她头一回明确表示,她俩‘早晚会离开’,可见她终于耳濡目染地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