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璟妍见了,赶紧来到她身旁,笑言:“二妹妹想什么啊?刚才吓坏了吧,我觉得,无论有什么心烦的,年却只有一次,等年过了高兴完了,你再烦也是晚。”因为过年的缘故,她着了一身牡丹红团花纹褙子,梳了飞天髻,戴上银步摇与珠花,美丽不消说,眼中的关心是真真切切的,使颜芷汐无法忽略,不禁苦笑,真有了事,她才察觉到,自己对于颜璟妍,以及颜紫裳颜曦颜莞等人的感情,不觉间已越来越深了,若真……不会的,事情不会那样的,即使不满意爹,不满意祖母,内心也从未将颜家当成自己家过,权当作自己与娘亲一直仰人鼻息,也不该恶意揣度祖父与祖母才对,况且祖父过世这么多年了,逝者为大吧。
因此,该是她心重了,当初这么多的人出入林家,谁也洗不了嫌疑,不能因颜家没随之遭殃,就怀疑他们……肯定是她心重了!等炮竹烟火放毕,团圆饭就开始了,总共开四桌席,颜老太太和仨儿子一起,颜成广陪末席,便于向祖母与长辈加菜添酒,大太太和林氏及三太太带上蔺氏坐一席,颜璟妍颜芷汐六姐妹坐一席,颜锦光往下,颜肴颜丁颜浩光又是一席,再于偏厅摆上一席给三房的姨娘就坐。
众人吃酒吃菜,欢声笑语的,一直吃到了亥正,才撤下席宴,上茶,又放了第二波炮竹烟火,随后是吃元宵醪糟,眼见众人犯了困,颜璟妍又建议玩击鼓催花的游戏,折腾到子时放完第三波炮竹烟火后,因为四更时颜老太太和颜孝中及大太太都要入宫朝圣,颜老太太才令众人各自散去了,还专门交待颜孝文与林氏及颜孝礼与三太太,明天起早不用相送。
颜芷汐有心事,直以为自己睡不下,但也许实在是太困,大致梳妆一番后,居然也睡下了,连天亮时又一波密集的炮仗声也没把她吵醒,一觉睡醒,天色已亮。
想起今天是新年头一天,虽然有点意兴索然,可还是迅速起来穿整齐,去林氏房中,笑呵呵地向林氏拜新年,问林氏要红包,“娘您可要封我一个大红包才是,否则我可不干。”
林氏听得笑出声,对李嬷嬷说:“看看,我就猜到她会说这种话,所幸我确实备了个大大的红包,拿去。”
颜芷汐接过来,打开一看,见是六张十两银子的票据,叫道:“这算什么大红包?您好坏放上十张才是啊,才六张,算什么大红包?”
一语未罢,李嬷嬷便说:“这都不算大啊?我们还等姑娘发大大的红包呢,大伙别等了,快向姑娘拜年,说恭贺新禧啊?”
说得一屋人都笑了,蜂拥上去,向颜芷汐拜年要红包了。
搞得颜芷汐哎呀叫个不停,“不是多发放了俩月的月钱么,还想怎样?早晓得将那钱留至现在来打赏……”
房中一时笑语欢声不断。随后颜肴颜丁、兰姨娘及二房别的不在太太与颜芷汐房中伺候的丫鬟粗婆们也来向林氏拜年,府中一些体面的丫头及主事的嬷嬷们也来了许多,早上林氏房中就没清净过,起码看上去很有些过年气氛的。
到了午时,颜老太太和颜孝中及大太太回了府。
颜孝文跟林氏,颜孝礼跟三太太提早就迎在二门处了,等拥戴着颜老太太返回白鹤居,林氏与三太太伺候颜老太太梳妆完毕后,一样的梳妆完毕的颜孝中和大太太也来了。
众人不免又相互拜年,亲密地说着笑着,吃起了角子,随后就是摆宴了。
待用完了午宴,颜老太太犯了困,就让众人先散了,各忙各的,回去补觉的补觉,晚宴后继续乐呵。
颜孝中就带上大太太,去上级及同事家中拜年了,只怕家中一样有属下及同僚过来拜年而错过了,还专门叮嘱颜孝文和颜孝礼,一定要好生招待来拜年的宾客才行。
颜孝文和颜孝礼自然笑着答应了,让颜孝中安心忙去。
等颜孝中一走,颜孝文就笑不出声了。以往这时,他会像大哥那样,换上便服,带上帖子与礼物,上级同事一家家轮着拜年,他也会收到很多帖子与礼物,——正五品在行都不打眼,但挡不住五品下面还有人不是么?
故而往年时候,颜孝文倒没闲过。
但现在,他沦落至与三弟一介布衣一样,只有呆在家中,帮大哥接洽下来向他拜会的客人,这都是拜孔氏及她那一家没出息的外家子,以及林氏和她那一样可恶的女儿所赐!
颜孝文愈想愈恼怒,但还是没忘了孔姨娘有孕在身,既然孔氏有孕,便不好跟她算账,就先找林氏算算吧!遂趁晚宴完毕,众人散去后,颜芷汐前脚刚回了自己院,颜孝中后脚就进入林氏院子,扬言今夜就在林氏房中休息。
林氏等颜芷汐一走,就卸下妆更了衣,准备入睡。
昨夜闹这么晚,还有炮仗烟火声,她心中也有事,导致整晚没有睡好,今晚若还不睡好,明日起,府中便会更加忙碌,她多少要帮衬下,当然要尽快补好精神。
冷不丁听到外头传出立秋的赔笑声:“老爷您来晚了,太太已睡熟了,太太一直身子不好,睡眠不佳您也知道,若吵醒了她,今夜她又无法入睡了,有什么明日再说吧。”
随后是颜孝文的讥讽声:“这么久了,你家太太什么时候身子好过呢?我此时前来,也并非要跟她说什么,而是来休息的……怎的,莫非这不是我的房子,我就不能睡这儿吗?”
立秋的吞吞吐吐地说:“不是的……但是……”
房中的林氏听至此处,已然变脸了,冷声对旁边的李嬷嬷说:“出去跟他说下,我都睡了,让他去兰姨娘或者孔姨娘那里睡吧,或者去书房将就一晚上也行,我明日就为他添人手。”
她已经花了小半年,终于让自己房中再也找不出颜孝文的东西,也觉察不出他气息了,才发觉一个人过是多好的事,因此再让她回到过去忍气吞声的生活,是再也不可能了。李嬷嬷也不喜欢颜孝文,却面露难色,说:“太太话是这么说,但这儿毕竟是老爷的,只要您还当着颜二太太一天,不让他进来,便是说破天,也是您不占理……不如就让他进来,您好言相劝下?即使您明日就给老爷加人手,好坏也混过了今晚才是,否则动静一大,都没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