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用罢了晚宴,大伙儿又围着吃起茶来,猜了猜灯谜,只要能猜中就有彩头,颜芷汐也拿了两个,见着已到二更时分,颜老太太才笑着让大伙儿散了。
中间颜孝文好多次腆着脸,想跟颜芷汐搭话,谁曾想,她能靠真本事,眼见着就要帮自己铺就一条直达青云的路来?可惜全被她忽略了。
搞得颜孝文又气又羞,却无能为力,只好暗自在心中发狠,有朝一日,有朝一日……颜芷汐才不管颜孝文想些什么,送林氏回房后,她就立刻回自己院中了,直觉告诉她,宋钰今晚会来。
颜芷汐预感很准,前脚才回屋,后脚宋钰就来了。
只见他身着一身青底银白麒麟纹锦袍,黑发剑眉,方额高鼻,一双眼睛熠熠有神,下巴透出淡然的玄色,只是淡淡一笑,就能迷倒众生。
颜芷汐心猛跳一下,面上也稍稍发热,说:“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才回屋呢。”被他热切地看着,连手脚也不知放哪儿一样,赶紧来到桌前,帮他倒茶。
宋钰还是没收回目光,只说:“真是瘦了一圈,我还以为你在奉恩侯府内流连忘返的,怎么都要过两天才回来。”
语气酸叽叽的,虽然明白她这些天不可能“流连”,更说不上“忘返”了,反倒是怕她身心紧绷着,才硬是忍着没去奉恩侯府看望她。
并非是被人看到了,有损她的闺誉,奉恩侯府的内侍和护院也阻不了他,他是怕打搅了她,那是她为之理想并热爱着的,他没法帮忙也罢,起码不能干扰她,拖累她才是。
但想归想,此时真见着本人,想起她这些天不见,居然没多想他一样,心中还是不禁泛起酸来。
颜芷汐骄嗔地恨了眼他,说:“我哪里流连忘返了,我很想回来好吧,主要是奉恩侯夫人那边状况不稳,我生怕有个三长两短的,以致功亏一篑,才不能回来的。”
边说边将茶递过去,无意间触碰到他手指,说:“你的手怎会这般冷呢,莫非来时吹了风……你穿得这么少,不怪手冷了,你不能多穿点?”
宋钰赶紧笑言:“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芷汐你能救得她俩,我实在是与有荣焉。我身子不冷,手亦不冷,只是我体温素来比别人稍低一点罢了,不信你试试?”
心有戚戚,他只穿了一身中衣及外袍,怎么不冷呢?但宁要风度,也不能要温度,总不能被宋珩那小混蛋儿给比下去吧,居然还上门来堵人,实在是可恶至极。临在的气候也可恶,嘉禾不用说,再冷也冷不到哪儿去,但东山就又偏又冷的,那风裹挟着雪花刮在人脸上,就像刀割似的,也不像临在湿冷得连骨头也隐约犯疼啊,幸好他有底子,否则还不一定扛得住。颜芷汐见他说着将手伸来,想拉自己手,就稍稍后倾着避开了,说:“我才不想度呢,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会不知道天冷就添衣服吗?说起来,我有个事要请你帮助,你认不认识靠谱的画师呢?”
宋钰眼看着就差一点,硬是没拉上手,深为遗憾,说:“不认识,但找是找得到的,你问这个作甚?”此事虽然牵涉鄢昔的隐私,但等画像出炉后,多半还要托宋钰帮着寻人,颜芷汐便不隐瞒,将鄢昔的心事删删减减叙述一番,“……无论如何,我总得帮着昔姐姐试试,如果试过还是改变不了什么的话,就是造化使然了,以后她最多会遗憾,不会懊悔的。”宋钰深知她与鄢昔颇为交好,也深知鄢昔一直站在他们这头的,而且还变相帮了他们许多忙,赶紧说:“人的一生,总会心动一回,才不枉一生,不为别的,就为鄢四姑娘有这种替自己争取幸福的精神与勇气,这忙我也会帮,芷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颜芷汐“嗯”一声,笑言:“我知道你会乐于帮忙的,但不只是这样,你动作要快,这两天我在奉恩侯府虽然身心紧张,但还是时时想着这事,生怕晚了一步,那个公子就离开临安了,我们又该往何处寻人?”
现在好了,宋钰愿意帮忙,她明天一大早就差人送信给鄢昔,她这两天肯定急得不行。
宋钰应承下来:“安心吧,我一回去,就安排下去,尽早寻到靠谱的画师,只是画师不方便进入宁国公府,只有让鄢四姑娘出来才行。”
颜芷汐说:“这你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好的,你只需要寻到画师便是。对了,排查那份名录上的人的事,进展得如何了?那事也不能拖太久,否则……”
否则宣平侯老夫人真气急了,不顾宋钰的个人意愿直接将亲事定下来,莫非她当真不要脸,到这份儿,还死乞白赖地想嫁入宋家么?
宋钰知道颜芷汐“否则”后边的话,心中咯噔一下。这两天他仍未寻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娘单独说说话儿,反而是府中开始采办喜事需要的种种东西,即使宋桓好事临近,按理也无需采办这么多,只怕是娘想的是先行后闻,这样他就不得不答应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决不妥协,最多就是没有娘的赞同和祝福而已,待过了上元佳节,就托媒人登门求亲去!宋钰思量着,说:“已经在调查了,只不过一点线索也不放过,就要多点时间才行,还有就是其中两家人,已搬出行在数年,更得花时间了,但无论查明当年的事需要花多少时间,真相也是不会变的,我的心意也不会变。”
说罢,不等颜芷汐回过神来,就笑着说:“芷汐,不久就是上元佳节了,届时我领你去赏灯可好?”
有的话讲多了,就显得不太庄重了,他亦不是时刻表露心迹的,只要双方明白便是。颜芷汐当然相信宋钰了,见他不想多说,就配合着说:“我真没赏过灯,可我虽然没去赏过,却是时时能出去的,况且我年纪轻,有的是时间,不像娘亲,无论二六之前有无赏过灯,最少这十六载,是没有赏过……逸致,能否,届时带上我娘一起?”
宋钰自从那天跟颜芷汐说了自己的字以后,一直到现在也没听她唤过,以为最少结亲之前是听不到的。却未曾想,幸福来得太突然,“逸致”两字经由她嘴里说出后,也当真抹了层蜜一样,从未有过的优美动听,赶紧笑言:“当然可以,太太高兴,什么时间都可以,等我回去安排下去,定要让你与太太玩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