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颜芷汐与林氏抵达了颜府的二门,准备上车。因邹嬷嬷几个已先回承恩侯府去,禀告承恩侯太夫人颜芷汐这边的情况,所以这会儿二门外不过林氏与颜芷汐母女两个,并李嬷嬷、谷嬷嬷一家四口、白露立春立夏并林氏屋里另一个二等丫鬟立秋,连主带仆十一人而已。却是颜芷汐特地将两个院子服侍的人都召齐后,言明了要随她们过去,就必须得是一家人都过去,以后也不得再与颜府这边的任何人有任何牵扯,像华瓶采瓶立冬等原本服侍母女两个的人,便都犹豫了,她们都是家生子,父母亲人都在颜府,哪能轻易割舍得下如今的差使和亲朋们?
到底主仆一场,颜芷汐也不为难她们,每人都赏了二十两银子,心里则不无庆幸,幸好当年挑中立春几个时,看重的便是她们都是外面买来的,在颜府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不然这会儿她得为难死。
“娘,时辰不早了,我们上车吧。”
颜芷汐对颜府几无留恋,如今要离开了,自然也没有多少不舍,连回头往里看一眼都没有,便扶了林氏要上车。
冷不防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婶婶,二妹妹……县主,等一下。”
颜芷汐下意识偏头一看,果然就见是颜璟妍跑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是颜曦颜紫裳与颜莞三个,姐妹几个都是跑得两颊通红,气喘吁吁。
很快,姐妹四个便跑到了林氏与颜芷汐面前来,颜璟妍顾不得喘气,先就说道:“我们是来送二婶婶和县主的,还以为赶不上了,幸好,还是让我们赶上了。”
颜芷汐想到之前自己和林氏刚出了房门,身后就隐隐传来颜老太太砸东西的声音。
再之后,她们收拾东西清散下人时,也无论是大太太三太太,还是颜璟妍几个,都没出现过,想也知道定是许老太太不许她们瞧她们去,还当今儿不会有人为她们母女送行了。倒是没想到,颜璟妍几个终究还是赶了来,要说颜芷汐如今对颜府仅剩的留恋,便是颜璟妍几个了,她们不能来送她,与她道别,她虽不至于伤感难过,终究会觉得有小小的遗憾,总算现下最后的遗憾也圆满了。
颜芷汐因笑道:“什么县主,我还是更喜欢大姐姐叫我‘二妹妹’,也更喜欢你们几个叫我‘二姐姐’,难道,你们是要与我生分了,再不拿我当姐妹了不成?”
话音未落,颜紫裳已急道:“我们怎么会不拿二姐姐当姐妹了,不拿你当姐妹了,我们巴巴的赶来做什么?这不是、不是……”
不是见她对颜老太太和颜孝文颜孝中都一点不客气,让他们必须尊称她‘县主’,摆出县主的架子来时,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所以她们不敢再轻易造次吗?颜芷汐不等颜紫裳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也明白她的意思,抿了抿唇,道:“我先前之所以那般强硬,也是事出无奈,就好比两军对阵,输了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何况,我和我娘还一度处于绝对的弱势,
等有了扭败为胜的契机,我自然不能错过……但我绝对没想过要那样对你们,事实上,除了颜老太太和颜二老爷,我并不想对任何人嚣张无礼的,我更珍惜与你们几个的姐妹情谊,希望你们能明白。”
说完看了一眼颜璟妍,“尤其是大姐姐。”
颜璟妍明白颜芷汐为何要特地希望她明白,颜老太太在孙子孙女辈里,最看重的虽是她大哥,最宠爱的却绝对是她,站在她的立场,颜老太太绝对是一个好祖母。
可之于她来说绝对的好祖母,之于二妹妹和二婶来说,却凉薄无情得让人……齿冷心寒,她当然不能双重标准的要求二妹妹与二婶跟她一样的敬重爱戴祖母。沉默片刻,颜璟妍拉过了颜芷汐的手,低声道:“二妹妹,我都明白的,虽然我不是很认同你何以要采取这般决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要是换了我,我可能不会那么锋芒毕露,不会那么非黑即白,或者说,我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连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你和二婶婶的以后还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有家族的庇护,好歹也比你们只能孤军面对的好。”顿了顿,继续道:“但我虽不认同你的方式,到底我不是你,不知道这十几年来,二叔的凉薄无情和冷漠偏心,究竟给了你和二婶怎样锥心刺骨的伤害,还有祖母对你们的那些个好多连我都看不下去的轻蔑与羞辱,又在你们心里,刻下了怎样的伤痕,这种事情,原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以,我可能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不关己,当然不痛也不痒。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理解并且支持你的决定,如果你不嫌弃,无论你以后是姓颜,还是……姓林,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大姐姐!”
一席话,说得颜芷汐笑了起来,如雨后初霁般,发自内心的笑。
她回握住了颜璟妍的手,道:“我怎么会嫌弃,我不知道多开心发生了这么多事后,现下还能听到大姐姐这句话,你们三个呢,就没类似的甜言蜜语要与我说的么?”
说得颜曦颜紫裳颜莞三个也笑了起来。本来这会儿拼着事后被颜老太太和各自的母亲惩罚,她们也要来送颜芷汐,固然不舍是居多的,可害怕与忌惮,觉得颜芷汐的心到底狠了些,与她们不是一路人,如此彼此地位又天差地别了,想要自此就敬而远之的心,也不是丝毫就没有。
然而现下,这些情绪连同不舍都烟消云散了,爱憎分明有什么不好的,二叔与祖母的确太不堪太过分,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呢?颜紫裳因先笑道:“我们可没大姐姐这般会说话,不过,大姐姐说的,至少我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我没大姐姐会表达罢了,所以,我就借花献佛,现套用一下大姐姐的话吧,二姐姐,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二姐姐!”
说完伸手覆到颜芷汐与颜璟妍握着的手上。
颜曦与颜莞忙也笑道:“二姐姐,我们也是这句话,你这辈子都是我们的二姐姐!”也将手覆到了许流光手上。
姐妹五个不由都相视笑起来。
林氏在一旁看着,本来冰冷一片的心,也涌过一阵暖流,嘴角不自觉带出了欣慰的笑来。当下姐妹几个又说了几句话,约定等颜芷汐那边安顿好,便下帖子请了颜璟妍几个上门作客后,颜芷汐与林氏母女主仆一行方上了车,在颜璟妍几个的目送中,离开了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