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王渺岂止来过县主府几次,他前后来的次数根本不下十次。林氏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家,最要紧的便是看好门户约束好下人,是以颜芷汐出发去承德的当日,她便把家里所有的下人都召齐,严词敲打了一番,然后除了每日采办出门采买菜蔬时,会给开一次门以外,其他任何人要出门去,都得先回了李嬷嬷,再由李嬷嬷核实了其的确有不得不出门的理由后,再回了她亲自同意。
如此一来,家里自然井井有条。然能约束住家里的下人们不出门,却不能不让客人们也不上门,何况来客们还都是一片好意,譬如孙太太与许瑶光许宁,再譬如奉恩侯太夫人与宁国公老夫人打发来请安的嬷嬷,这些人哪个不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寂寞也不安全,所以特地照应看顾她?
林氏也领这些人的情,不止一次与李嬷嬷说,等颜芷汐回来后,一定要备了谢礼,母女两个一起登门道谢去。
可王渺的情,林氏却是不能领也不敢领,反而让她十分的为难。之前他才来送一次粽子,便让颜老太太撞见,说出了那么难听的话来,再是清者自清,林氏也不想再遭遇一次上次那样的难堪与愤怒了,便颜老太太如今不大可能上门,纵上了门,也进不了门了,焉知不会有其他有心人看见了,到处去乱嚼舌根?所以王渺一连来了七八次,林氏都没亲见过他,只让李嬷嬷传话给他,瓜田李下,男女有别,让他别再来了,总归无论他再来多少次,她都不会见他的。
谁知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渺还是要来,再来时,还带了一副残破的古画来,说是之前无意耳闻过林氏修补残破古画的手艺一绝,想请她帮个忙。林氏会修补古画的技艺,连颜芷汐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自己的娘在鉴别画作上,比很多人眼光都独到也准确,可惜在许家那样的环境下,林氏纵身怀绝技,也从来没有机会展示,更没人会去发掘鼓励而已。
倒是没想到,王渺竟会知道她这项技能,林氏一是的确心痒痒想见识一下王渺那副古画到底是何情况,二是想着,看来不亲自与他把话说死了,他后边儿还得再来,次数一多,便自己从没见过他,只怕落在有心人眼里,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倒不如就见他一次的好。
于是在花厅里见了王渺,也见到了那副古画。却是前朝哀帝的《荔枝鸽子图》,前朝哀帝做皇帝失败至极,不然也不会得个“哀帝”的谥号了,于画作上却是独成一派的大家,尤其他的花鸟图更是一绝,如今存世的绝不会超过三幅,以致每一幅都是无价之宝,关键还不知道都在谁手里。
倒是没想到,王渺手上竟会有一幅,林氏自是大吃一惊。
惊讶还是少数,更多却是惊喜,就跟侠士见了宝剑名剑,女人见了精美的首饰一样,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欢,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被吸引。
林氏立时接过那副画,爱不释手的看起来。越看便越是心疼,好好的一副画,年代也不算多久远,怎么就残破成那样了?便是她日以继夜的修补,只怕也得半个月,才能修补得大致恢复原样,也不知道王渺从哪里弄来的,前边儿的主人又是谁,怎能这样不爱惜?王渺见自己总算投对了林氏所好,心下高兴不已,面上却满是难色,道:“这么名贵的画,我可消受不起,是我一个朋友托我暂代保管的,说是过两年进京后,再来找我拿回去,当时他给我时,还没有这么破啊,谁知道我前儿翻出来一看,竟破成这样了,偏我又接到他的信,说是再有两个月就要进京了,所以我才急着想给他修补一下呢,还请太太千万施以援手。”
林氏闻言,一时也顾不得深究王渺是怎么知道自己会修补古画的了,想着他对颜芷汐有大恩,自己怎么也得帮他这个忙才是。因说道:“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可能不能复原如初,就不知道了,不过令友能拥有这样名贵的画,想也知道定是非富即贵,若不能复原如初,应当也不会怪罪先生吧?先生且先给我半个月的时间试试。”
王渺既成功见到了人,后面再说起话来,自然方便多了,连带下一次来的理由都给铺垫好了,他总得亲自问一下林氏画修补的进度如何了吧?
于是之后林氏又见了他两次,两个人说的话自然这么也少不了了。
颜芷汐见林氏如今说起王渺时,脸上的表情竟有那么几分不自然,不由暗忖,难道自己不在期间,娘与汪师叔终于有了进展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不过不管哪一步,和离的事,都得加快进程才是,怕就怕自己与宋钰已蒙皇上下圣旨赐了婚之事一旦传开,会给和离的事增大阻力。
回头见了汪师叔,她也得问问他,都与娘说了些什么才是,要问娘,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还是别多此一举了。
不一时,古季接了人回来了,却不是立春或是白露当中的一个,而是两个人都回来了。二人一见了颜芷汐,便先忙着行礼,不待起来,立春已先笑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期间,我和白露可真是累惨了,累还是次要的,关键是怕,一点也不夸张的说,您走了多久,我和白露就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好在如今您总算是回来了,我们今晚上也总算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颜芷汐闻言,上下打量了二人一回,见她们果然瘦了一圈,眼睑下也全是明显的青影,的确是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
但二人的眼睛却都是明亮有神,整个人看起来也比之前又自信干练了几分,知道她们累归累,心里的弦一直绷着归绷着,日子却定是过得极充实,心里也定是极满足的。不由放下心来,笑道:“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在我走之前,便已什么都做得极好,完全能独当一面了,何况不是还有师叔在吗,你们还怕什么?不过你们就算真一直都提心吊胆,看来你们提心吊胆得也是值得的,所有手术都极成功,回家去后的产妇们也都恢复得极好,是不是?”白露笑道:“幸不负姑娘所望,两个月内一共做了二十七例手术,只有一个产妇因产后失调去了,再就是有个产妇送到时,已经去世了,汪大夫给做了人工呼吸也不管用,但孩子顺利剖了出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姑娘只管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