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皇后撕心裂肺的大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渐渐平静了下来,毕竟哭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颜芷汐这才上前,低声与她说道:“娘娘累了吗?累了就安心的睡吧,睡醒了便一切都好了,睡吧……”
房皇后闻言,就越发的平静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安详起来,这会儿才真是睡着了。
颜芷汐方与奉恩侯太夫人道:“太夫人,您今晚能留宿宫中吗,我得知道娘娘醒来后是什么情形,有没有好转才成,以便下一次的治疗,而且您也好侧面的宽解劝慰一下娘娘,让她看到希望,而不是再一味的钻牛角尖,这事儿除了您做,谁都不合适。”
奉恩侯太夫人道:“我留下倒是不难,只说娘娘舍不得我,留我住下了,打发个人去与皇上跟前儿的常公公说一声,也就没问题了,可我转述的情形,怎么也没有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来得直接有效,要不汐丫头,你今晚上也留下吧?”
颜芷汐微蹙眉头道:“我一个外人,怕是不方便留下吧?而且我若是留下,万一有心人据此瞧出了什么端倪来,如何是好?”
以房皇后的性子,醒来后势必要问她睡着时,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的,她的脆弱与怨恨对着自己的亲娘和服侍了几十年的贴身嬷嬷展现了没什么,对着她一个外人,却难免彼此都不自在,倒不如提前避开了的好。
再说她也放心不下林氏一个人在家。
奉恩侯太夫人就不说话了。
她如今固然迫不及待的想治好女儿,不忍她再那般痛苦,却也不能不为大局考虑,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女儿病了,还病得很重,后果将不堪设想,——高处不胜寒固然有别人不知道的苦,可若从高处忽然掉入了泥淖里,却只会比在高处更糟糕千百倍!
相对着沉默了好一会儿,颜芷汐方又低声道:“太夫人,我已经在凤仪宫中待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出去了,您记得半个时辰后叫醒皇后娘娘。”
奉恩侯太夫人讶然道:“难得娘娘能睡一个好觉,为什么要叫醒她,就让她多睡一会儿,自己醒来不好么?”
颜芷汐摇头道:“嗯,是不好,不叫醒娘娘,她便有可能一直睡下去,于身体不会有好处,不过经过方才那番发泄后,娘娘今晚上应当能睡得好些了,太夫人只管放心吧。”
奉恩侯太夫人这才道:“那我半个时辰后叫醒她吧。”
一面扬声叫了房皇后的贴身嬷嬷进来:“安排两个人好生送县主出宫去,我今晚就不出去了,再打发个人去与皇上跟前儿的常公公说一声。”贴身嬷嬷忙应了,看了一眼房皇后,见她睡得一脸的安详,这可是好久好久,都不曾出现过的情形了,而且她们三个人在屋里又是说话又是走动的,不比平时娘娘睡觉时,决不能有任何的声音,竟也没惊醒娘娘,这更是近乎不可思议的事。
再对上颜芷汐时,无形中便又多了几分由衷的谦恭与敬重:“县主,请随老奴出去吧。”
颜芷汐便欠身与奉恩侯太夫人行了礼,轻手轻脚的随贴身嬷嬷出去了。
待稍后出了宫后,她回到自己家中,换了衣裳,便又坐了车直奔九芝堂。
颜芷汐并不能确定房皇后醒来后,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若是能好转,她就得尽快拿主意下一步该怎么治疗,反之,若是不能好转,她又该要如何来补救?
她没有任何的医书文献可查,也没有任何的经验可谈,唯一能依靠与学习的,也就是王师叔了。
想着,不免又想到了房皇后睡梦中时那些堪称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话,任谁听了一句半句去,都足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偏自己还听了个全场……可千万别因此留下什么后患,甚至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才好啊!王渺听完颜芷汐转述房皇后被催眠后的情形,道:“能把心里的郁气都吐出来,那便大有希望了,不过最好三日后再来一次催眠,之前说的那些个纾解的法子,也不能停,再是大有希望,这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啊。”
颜芷汐点点头,“只要有希望,漫长些便漫长些吧,不过师叔,一定得三日后又来一次催眠,时间不能往后推些吗?”
说着与王渺对视了一眼。
师叔侄两个其实早已是心照不宣,王渺知道颜芷汐的病人就是当朝的皇后,颜芷汐也知道王渺早已猜到了她这个病人就是房皇后,只彼此都知道不能说而已。
王渺道:“芷汐,打铁要趁热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能别推迟,还是别推迟的好。”
颜芷汐就不说话了。
她已经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通通都知道了,若能治好房皇后,当然皆大欢喜,没有人会跟她计较什么,可若不能治好,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便谁也说不好了。
人在盛怒之下,难免会失去理智,何况她还知道了那么多,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了……攸关自己乃至自己所在乎之人的身家性命,颜芷汐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
所以,还是尽量把下次治疗的时间,安排在三日后吧,至于会不会引来有心人怀疑房皇后病了,她便暂时顾不得,也的确管不了了,且由奉恩侯太夫人去操心吧,她只能尽自己一个为医者的本分。
晚间回到家后,林氏趁饭后母女两个吃茶,跟前儿只有吴妈妈服侍时,皱眉低声问起颜芷汐来:“芷汐,才这么短的时间,你便进了宫两次,见了皇后娘娘两次,真个没有什么事儿吗?”
她真是越想就越觉得有问题,越想就越觉得不安。
颜芷汐心里一紧,嘴上却笑道:“能有什么事儿,皇后娘娘喜欢我,指名要见我,我难倒还能说不去不成?娘就别胡思乱想了。”
心里很是后悔当初一脚踏进了是非圈里。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从房皇后为她请封了县主开始,她就没有退路了,那日奉恩侯太夫人更是一见她便开门见山把什么都说了,她就更没有退缩与拒绝的余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