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不待颜曦话音落下,已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他们是回来过年的,还是怎么样?不是说颜老夫人的‘病’,只怕没有三五年的,好不了,只能一直在外求医吗?”
还是颜孝中以为自己官已经升了,好处已经得了,又想当回他的孝子贤兄,打算出尔反尔了?
颜曦见颜芷汐明显不高兴了,忙道:“他们不是回来过年的,也不是父亲的意思,如今这样,父亲也不想的,可祖母和二叔都病得不轻,马上又要过年了,实在不忍心……”
原来,自从颜老夫人与颜孝文被送去庄子上后,衣食倒是从没短过他们的,就是半点自由都没有,行动都有人跟着,休想离开庄子一步,这样的日子过上一日两日的,尚且能忍,时间长了,谁能忍受?
尤其是颜孝文,庄子上除了婆子妇人和小丫头,连个略微平头正脸些的大姑娘都没有,他本就满心的烦躁与愤怒,又一直闲得慌,就越发的难熬了。
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颜老夫人身上,大哥大嫂之所以敢把娘扔到庄子上来,不就是想着娘身体还算好,出不了什么事儿吗?那就让娘假病变真病,还病得半死不活的,看他们还敢不敢扔他们在庄子上。
颜老夫人一旦不在了,颜孝中马上就得丁忧,家里小辈们也得守孝,因为守孝,首当其冲的便是颜璟妍不能如期出嫁,颜成广也不能如期参加春闱,只能等下一个三年了,如此损失,可谓巨大,颜孝文相信颜孝中与大太太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主意的事情发生。
于是颜老夫人很快便在淋了一场雨后,假病变真病了,她原本年纪就不小了,心里还一直憋着一口气,能撑着一直没有真个病倒,原本就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
颜孝文见母亲真个病倒了,立时写了一封信回去给颜孝中,说母亲病得很重,庄子上又缺医少药的,再不接回京里去治疗将养,怕是熬不过去了,质问颜孝中,难道就真那般狠心绝情不成,那可是他的亲娘,再是生气再是恨铁不成钢,也不能明知亲娘就快死了,却不管不问啊。
末了还说只要颜孝中肯派人来接颜老夫人回京治病,他可以不回去,这样颜孝中总可以放心了吧?
颜孝中辗转接到信后,见颜孝文把情况说得那般严重,本来还是不信的,又担心万一是真的,那自己也太不孝了,千不好万不好,那总归是亲娘。
何况若此番颜老夫人真没了,他立时就得丁忧,三年后别说官复原职甚至更进一步了,只怕起复都难,还不说儿子的前程也要一并耽搁,——所以颜孝文将自己大哥的脉,还是号得很准的。
大太太倒是要比颜孝中理智一些,那又不是她娘,平常还那般可恨的,说句不好听的,她早巴不得她死一百次一千次了。
可丁忧的确是个大问题,儿子的前程也是大问题,总不能为了老不死的,就白白给耽误了。
大太太只好忍着气与颜孝中商量,要不先让颜孝礼带了大夫去庄子上瞧瞧,若颜老夫人真如颜孝中说的病得很重,而不是骗人的,还连庄子上的下人们一并骗了过去,那少不得也只能将人先给接回来,
等养好了病,又再说了,反之,若是撒谎的,就别怪他们以后再不上当。
这个主意倒是与颜孝中想的不谋而合,他才拿了人家的好处,怎么好出尔反尔,那不是白白得罪颜芷汐与宋将军吗?而且他也是真怕了老母和不成器的弟弟,再说这两年来他们拖他的后腿,还拖得少吗?
只可惜颜孝礼见过颜孝中后,却把事情一口给拒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回头再让嫡母拿他当现成的出气筒,打得他头破血流的,他找谁说理儿去?他书是读得不如两个哥哥多,但“小受大走”的道理还是懂的,才不会笨到上赶着找罪受去!
颜孝中没辙,上次的事,他至今想来都还觉得讪讪的,母亲既不拿三弟当儿子,自然也别指望三弟拿她当母亲……只好打发了颜成广跑一趟,让他去了庄子上后,见机行事。
颜成广去了庄子上后,没想到不但颜老夫人是真个病得很重,亦连颜孝文也是病得不轻,母子两个都瘦得皮包骨头了,他一眼都没出来。
看得他于心不忍,颜老夫人对他是素来都没的说,便是这两年来颜老夫人越发的牛心古怪,他也因为不是直接受害者,感触不深,所以几乎是颜老夫人才开始哭着求他,希望他能带她回去,说什么哪怕死也要死在家里,不至于床前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颜成广立马答应了颜老夫人的要求。
不过轮到颜孝文时,颜成广却犹豫了,对于二叔的为人与人品,颜成广一向是深为不齿的,只因为是长辈,没有他置噱的份儿罢了。
奈何颜老夫人一心要带着颜孝文一起回去,还说如果颜成广不带他回去,那她也不走了,母子俩死在一块儿得了,也好黄泉路上,彼此也能有个伴儿。
颜成广没办法,只好连着颜孝文一起带回了京城来,于昨儿傍晚到的家。
到家一看,母子俩倒是的确都病着,颜孝中除了让他们留下,再立刻打发人请大夫去,还能怎么着?不过到底没忘记吩咐大太太,务必看死了他们,以免他们再得了空子就生事。
大太太满肚子都是火,早料到颜孝文说他可以不回来是骗人的了,结果果然如此。
他怎么就没死在庄子上呢?若是他死在了庄子上,老不死的一个人还能怎么作妖?自然就知道安分守己了,指不定,自家与林氏母女的关系也能慢慢儿的好转起来,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可再是火大,颜孝中发了话,大太太也不可能立时赶人,只得让颜曦颜紫裳并颜莞跑这一趟,一来是向颜芷汐和林氏说明情况,让母女两个知道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省得回头自旁人口中得知了,对他们产生什么误会。
二来便是让颜芷汐多少防着一点,以免回头人忽然又找上了门来,手忙脚乱的,平白再生一回气,再被恶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