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紧赶慢赶的前脚刚回到家中,后脚奉恩侯太夫人便到了,倒是正好了。
因忙与林氏一道迎了奉恩侯太夫人到厅里去,待立秋上了茶来,又将其他服侍的人都打发后,颜芷汐便迫不及待的问起奉恩侯太夫人来:“太夫人,皇后娘娘怎么说?”
话音未落,林氏已嗔道:“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呢,好歹让太夫人先吃了茶再说也不迟啊。”
嘴上说着让颜芷汐别着急,浑不知她自己满脸的着急比女儿更甚,声音也变了调。
好在是奉恩侯太夫人明白母女两个的着急,吃了一口茶后,便说道:“皇后娘娘答应了我会极力周旋,我出宫前,已打发人去传了话给皇上跟前儿服侍的人,请皇上晚间到凤仪宫用膳,成不成的,明儿一早就能有消息了,你们娘儿俩且安心吧。”
顿了顿,不待母女两个说话,又道:“皇后娘娘从不轻易许诺的,所以她既答应了会极力周旋,就一定会尽全力的,你们只管写好状子,做好接人回京来的准备吧。”
颜芷汐与林氏听得这话,都是又惊又喜,奉恩侯太夫人敢这样说,可见皇后娘娘至少也有七八分的把握……因忙齐齐道:“太夫人这么说,我们就能安心了。”
林氏更是拉了颜芷汐就要给奉恩侯太夫人磕头,“您老人家和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无以为报,且先给您老人家磕几个头,聊表心意,回头再慢慢的报答您老人家。”
让奉恩侯太夫人一手一个拉了起来,叹道:“我这也是物伤其类罢了,说句不好听的话……”
当年若笑到最后的不是皇上,谁知道如今皇后娘娘会是什么样儿,方家又会是什么样儿呢?
只是后面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也深知这个公道,的确是皇上欠了林尚书与林家的,所以她们母女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就当是结个善缘,也为一家老小积福了。
颜芷汐与林氏约莫能猜到奉恩侯太夫人后面的话,只盼皇上也能与皇后娘娘一样,多少有几分觉得自己的确亏欠了林尚书,亏欠了林家,还他们一个迟来的公道吧!
所幸第二日,颜芷汐与林氏便等来了好消息,皇上当着房皇后的面儿松了口,允准林氏递状子到应天府去。
母女两个瞬间大喜过望。
林氏更是红了眼圈,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死去的父亲与活着的母兄亲人们,也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房皇后对皇上,还是颇为了解的,昨夜待皇上到得自己宫里,夫妻两个用过晚膳后,便很快以一件旧衣裳为切口,与皇上一起追忆起了当年担惊受怕的艰难日子。
说得皇上也感怀起来后,又假设起当年若他们没能笑到最后,自古“成王败寇”,也不知道如今会是个什么情形来,自己便罢了,与皇上是结发夫妻,生同衾死同穴,自是什么结果都无怨无悔,可众妃嫔与皇子公主们,却还年轻年幼,都是无辜的……她真是光假设一下那种情形,都心痛难过得难以言表了。
至此才引出了当年林家的事来,也没有说旁的,只说林氏这么些年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外人只当是雪中送炭,却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一直都是嗟来之食,这便是所嫁非人的悲哀,嫁错了人家的悲哀了。
又说起林老太太的年纪与太后和奉恩侯太夫人都差不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倒也不怪林氏悲愤与难过,一心想要一家团聚,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滋味,这世间只怕谁都不愿意去尝。
还说普宁县主的剖腹产手术极为成功,不到一年,已救了好几十对近百对母子,长此以往,于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都是一件大功德,总不能寒了她一颗为国尽忠为民尽力的心才是。
如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娓娓说了大半个时辰,总算说得皇上松了口,允准林氏递状子到应天府去,所以房皇后一早便打发了人出宫来见奉恩侯太夫人。
奉恩侯太夫人又忙打发了邹嬷嬷来告诉颜芷汐和林氏。
待送走邹嬷嬷后,林氏才任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握了颜芷汐的手哽声道:“只要皇上允准我递状子去应天府就好……我这悬了这几日的心,总算可以落回实处了,芷汐,你回头见了皇后娘娘,一定要好生给皇后娘娘磕几个头,聊表感激之情才是。”
皇上同意递状子到应天府,那就算最后应天府没有重惩颜家,颜大老爷的官位也还在,颜老太爷与颜家的名声也彻底坏了。
如此颜大老爷的仕途,估计也到头了,颜家下一代的前程与亲事,亦将受到巨大的影响,至少三五代以内,这个污点是颜家怎么都洗不去的了,比起林尚书的含冤而死,比起林家上下这些年所受的苦与累,这个惩罚当然算不得重,却也比什么惩罚都没有来的强了。
颜芷汐知道自家暂时不能再强求更多了,虽然她仍很恨,很不甘心,可皇上虽为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却连曾为自己冲锋陷阵过的大臣都不护着,久而久之,与群臣又怎能不离心?
不护着自己的人,亦是上位者的大忌……总归,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林氏既得了准话,便开始写起状子来。
也不请人写了,一字一句全部亲自来,把这些年的委曲求全与百般屈辱,还有知道真相后的痛不欲生,全部如实写了上去,洋洋洒洒的直写了十几页,写到最后,更是字字泣血,力透纸背,泪如雨下,方恨恨的放了笔。
颜芷汐又从头至尾把状子全部看了一遍,也看得自己眼眶红透,满心悲愤后,方叫古季去请了宋钰来,让他请人代为誊抄一遍整份状子后,送到应天府去。
宋钰早知道林氏学识不凡了,却仍没想到,她写起状子来,会是这般的行云流水打动人心,想是因为全是自己亲身经历,悲与痛都是再真切不过的?
因正色与颜芷汐道:“芷汐,要我说,这状子不必再找人誊抄了,就这样直接送去应天府的好,这样的陈年大案,应天府尹势必要禀至御前的,届时再让皇上亲眼见过太太写的状子后,应当多少会再有一二分偏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