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知道颜芷汐与颜璟妍要好,因为颜璟妍的心善心正,他对她印象也不差。
闻言抬手轻轻抚上颜芷汐的头发,道:“哪里矛盾了,你是路见不平,对事不对人,也算有感而为,何况卓家的确做得有失厚道,卓泉照你说来,也没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只是这种家务事,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又恰是发生在颜家落败了这个微妙的当口,只怕无论是卓家,还是颜家,都轻易不会同意,那光你大姐姐一人坚持,也顶不了什么用,你说穿了更是一个外人,更是不好管得太多……芷汐,那你有主意要怎么帮她了吗?”
颜芷汐叹道:“我也知道不容易,可因为不容易就不去做了,就让大姐姐继续熬,一直熬到自己哪一日油尽灯枯不成?还好卓泉比我以为的,要好上那么一点,我把话与他摊开了说后,见他很是触动的样子,没准儿愧疚之下,就答应了放大姐姐自由呢?我还打算,明儿一早就设法见颜家大爷一面去,他也算是个明理且有良心之人,若他肯站到大姐姐一边,许大老爷与许大太太处,就好办多了,总归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且先都试过后,又再说吧。”
宋钰想了想,道:“那你先试吧,都试过之后不行了,我们又再想办法便是,只怕当年太太也曾这般的绝望与无助过吧?只冲这一点,我们也得尽可能拉你大姐姐一把。”
他更是要引此番之事以为戒,别以为后宅的纷争与龃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旦小事堆积得多了,不怀好意的人也多了,照样能酿成巨大的难以挽回的恶果。
他娶芷汐回家是为了给她爱与尊重,让她过好日子去,可不是为了让她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去的!
颜芷汐则想的是,宋钰将来一定不会让她遇上与颜璟妍同样的事,再不然纵遇上了,他也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一边,她就是没来由的相信他,而他也的确值得她相信,——茫茫人海中她能遇上他,表里如一,一片真心的他,而不是像卓泉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家中的所谓“乘龙快婿”,实属生平之所大幸了!
两个人虽都没把心里的感慨说出来,人却不自觉偎依得更紧,心也贴得更紧了一般。
少时回到县主府,因时辰委实已不早了,宋钰便没再进去,径自回了家去。
余下颜芷汐看着他走远了,方进了二门去,直奔林氏院里。
果然林氏还没睡下,既没接到女儿不回家了的消息,自然就是要回来,那无论多晚,她都一定会等她。
总算终于将人给等了回来,林氏一下子来了精神,忙关切的问颜芷汐:“芷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不饿?累不累?我让人给你熬了杏仁露,马上送来你趁热喝下,便回房梳洗早些歇了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儿再慢慢的说也不迟。”
颜芷汐忙道:“娘,我不饿,也不累,倒是您,只管睡您的便是,又等我做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
林氏笑道:“我又不困,是不是逸致又去接你了?你也是,怎么不叫他进来吃杯茶再走,花无百日红,他对你好,你更该加倍的对他好才是,不过你自来聪明,心里应当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倒是你大姐姐,她怎么样了,孩子呢,保住了吗?”
说话间,李嬷嬷端了热腾腾的杏仁露来,颜芷汐闻着杏仁露特有的清甜香味,这才觉着饿了,她在卓家一整日可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吃东西的心情。
于是接过杏仁露,接连喝了几口,觉得浑身都熨帖了几分,方回答起林氏的问题来:“大姐姐的孩子没能保住,我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得亏我去了,不然指不定大人也保不住。”
“这可真是……”林氏立时满脸的遗憾与痛惜,“那你大姐姐醒了么?醒来后知道孩子没了,她岂不是很伤心?”
李嬷嬷一脸他同情的道:“怎么可能不伤心,孩子都是当娘的心头肉,也是可怜了大姑娘,偏遇上这样的事!”
颜芷汐道:“大姐姐不光伤心,还彻底死了心,说和离也好,休书也好,总之她不会再与卓大爷过下去,也一日都再在卓家待不下去了,希望我能帮帮她。”
林氏不由惊呼:“你大姐姐真这么说?事情竟真到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了?那大太太同意吗?”
李嬷嬷冷笑接道:“大太太怎么可能同意,那样一个乘龙快婿,满京城都羡慕妒忌得紧的,她除非傻了才会同意,可日子是大姑娘自己在过,又不是别人在过,到底有多苦多委屈,也只有大姑娘自己才知道,就像当初太太一样……那姑娘,您是怎么与大姑娘说的,您打算帮助她吗?”
因为有林氏曾经的遭遇,因为比谁都更清楚林氏曾经的痛苦与绝望,李嬷嬷在这件事上,是想也不想便站到颜璟妍一边的。
颜芷汐道:“大姐姐就是知道没有人会支持她,才会只与我说了的,她既这般信任我,我自然要帮她,只是这个忙,的确不是那么好帮的,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林氏叹道:“这个忙岂止不那么好帮,便过得了大太太和大老爷那一关,也过不了卓家那一关啊,卓大爷才中了探花,比谁都更爱惜羽毛,怎么能让自己有‘危难关头休妻’的污点?而为了所谓的清誉,那些个所谓读书人,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怕就怕折腾了一通后,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大姑娘也仍得在卓家过日子,那她以后就真是要度日如年了。”
李嬷嬷冷哼道:“当初他们那样对太太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们家的女儿也有可能会遇上同样的人,同样的事?罢了,大姑娘实在是个好的,若是换了其他人,我才不会有好话,这老天爷也是,冤有头债有主,要报应,也该报应到那些真正该遭报应的人头上才是啊。”
母女主仆三个感叹了一回,到底都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办法来,只得各自回房,草草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