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看着奄奄一息，满脸死沉，摆明了连挣扎求生一下，都没有那个力气，也不抱任何希望的妇人与孩子们，心里更难受了。
明明同在一个城市里，也同在一片天空下，为什么差距却是这般的大？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则是满脸的讪然与羞愧。
他倒是知道些难民街这般情况的，到底是京城的地界，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城时，也不可能一次都不巡到难民街，甚至直接当难民街不是他们的职责与辖下范围。
所以他知道这边的人们都是今日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睁开，也知道这边每天都会拖不少的尸体去乱葬岗。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这又不是他能管的事，他也没有那个能力与魄力，更不想一个不慎，便惹着了哪位大人物，将自己也填限了进去，他可还有那么一大家人呢，却是没想到，灾难会到得这般的猝不及防，来势汹汹。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会儿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脸上蒙了面巾，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被遮住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宋将军与一众跟随的属下，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一众难民的目光了。
王渺忽然带着广白赶了过来。
宋钰闻讯后，忙赶去见了他，待要行礼，王渺已摆手道：“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虚的？我那些要求，你都转述给皇上了吧？”
“已经禀告过皇上，皇上也已让内阁、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尹全力配合我们了。”宋钰点头，“那师叔这会儿是过来做什么的？芷汐还好吧？医馆也还好吧？”
王渺道：“我来先初步看一看具体是什么情况，这边又具体有多少人的，你们已经统计过了吗？”
宋钰“嗯”了一声，“已经初步统计过了，染病或是疑似染病的人，至少已有几百个，还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时候会爆发……师叔说您能治，您有什么法子？之前皇上打发人去太医院问过，都说‘蜜麻之法’好歹有一线生机，师叔便是要用这个法子吗？”
王渺翻了个白眼儿，“若这个法子有用，也不至于染上的人十染九死了，就算是一线生机，至少也该有一成的存活率吧？我自然不用这样的法子，我有更好更有效的法子，只是必须要有大量的牛，大量的医护人手帮忙，如今看过了现场，我需要的一切人和东西更得翻倍了，若这些要求都能及时满足我，我敢说自己能至少七成以上的人。”
“真的？”宋钰又惊又喜，“那师叔就真是功在社稷与百姓，功在千秋了，皇上说了，事成后一定会重赏师叔的。”
王渺继续翻白眼儿：“我又不是为了赏赐，才出这个头的，我只是不忍心这么多人受苦罢了，恰巧我又知道这个法子，老早之前就想推广开来了，只一直没找到机会，也没有条件罢了，如今总算是有机会了……当然，若皇上实在要重赏我，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
至少林萱便可以跟着他夫荣妻贵，连虚名上的委屈，都不用受了。
宋钰笑起来，师叔这张嘴啊……想起颜芷汐，忙又问道：“师叔，芷汐怎么样了？你回头救人时，她是不是也要过来帮忙吧？”
王渺道：“她这会儿在医馆坐镇，因为都知道我们白芝堂有了出花儿的病人，倒是没有新病人再去求诊了，可那三个人得随时观察着，医馆也还有产妇至少也得再过两三日才能回家去将养，有她在，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至于回头她来不来，就得看她的了，不过依我看，她十成十是要来的。”
宋钰叹道：“我就知道她必定要来的，所以我才向皇上再四请命也来了，只盼老天垂怜，我们真能很快便顺利度过这个难关吧！”
王渺冷哼道：“才还说我功在千秋，这会儿又求起老天爷来，是不相信我呢，还是不相信我呢？我还非得让你看一看，什么叫人定胜天了！”叔侄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王渺惦记着要各处都瞧瞧去，再四叮嘱了宋钰一番：“我要的东西和人，务必尽快全部要给我弄好啊！再告诉你的手下们，有人死了，立时拉走烧掉，断不能多停留，以免爆发更大的疫情，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方带着广白自去了。
余下宋钰知道兹事体大，不能浪费时间，又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四处看了看，留了人轮班封锁难民街，定时送吃的喝的进去后，二人方一道赶去了应天府衙。
到了傍晚，京城半数以上的人都知道城东难民街爆发了天花疫情，染病的人足足好几百个，剩下的人情况也不容乐观。
便是不知道的，也因五城兵马司的人到处戒严到处洒生石灰粉，都知道了。
一时间是家家关门，人人自危，京城一下子冷清得与之前的繁华判若两城。
尤其住在城东一带的百姓，更是吓得面无人色，那么多人染了天花，不会也传到他们家这一带，把他们也都传染了吧？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死不成？
但五城兵马司的人随即又拿了锣鼓，沿街安抚人心：“白芝堂的王大夫与普宁县主，说他们能治天花，皇上也下了旨，不遗余力的救治病人，确保京城所有人的安危，请大家不要惊慌，照常度日！”
人们闻言，方安心了一些，普宁县主的医术可是出了名的高明，白芝堂也是如今满京城除了太医院，最能确保人安危的地方，他们既说能治，应当就是真的能治吧？
如今也只能在家里等着了。
颜芷汐今晚自然也不能回家了，医馆如今万万离不得她不说，她也怕万一自己已经染上了，回去再把林氏等人给传染了，可就糟糕透了。
等到天擦黑时，王渺终于回来了。
颜芷汐忙迎上前问道：“师叔，难民街那边什么情况？”
王渺进门前已换过衣裳清洗过了，这会儿倒是不怕传染颜芷汐，见问皱眉道：“情况很不好，感染的人足足好几百个，都在那里等死，若不是有尤大嫂冒险带了孩子来我们这儿，等这批染上的人都死了，下一批更多的人也染上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算了，不说了，太影响心情了，我要的染了牛痘的牛找到了吗？”
颜芷汐忙点头：“已经找到了，师叔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给尤小哥儿种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