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王渺还给宋钰、颜芷汐、孙少衍与孙行衍都接种了牛痘,如此王渺的第一批病人与支持者,便都顺利种完了痘,下一步,便是等着他们开始起反应了。
只是等待期间,除了三个病人,其他人都不可能闲着。
宋钰得去难民街驻守,安抚人心,王渺则带着三个师侄并次日一早便奉官府之命,前往白芝堂来集中听候王渺差遣的部分太医和京城的大夫们,随后也去到难民街,投入到了给几百天花病人接种牛痘的忙碌当中。
太医们与大夫们其实都不愿意来难民街,天花那么难治的病,历朝历代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他王渺与普宁县主医术再高明,难道比历朝历代所有的名医都要高明不成?
一个不慎,只怕就会连累得他们所有人都没命!
等到了难民街,王渺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先接种牛痘后,众太医与大夫就更抵触更怨恨了,凭什么让他们做实验者?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谁来负这个责任,谁又替他们养活家小?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圣命不可违”、“君要臣(民)死,臣(民)不得不死”了。
齐齐嚷嚷起来:“王大夫,这人和牛能一样吗?万一我们都种出什么好歹来了,谁来负这个责任?百姓的命是命,我们大夫的命,难道就不是了么?我们宁愿就这样进去治病救人,也不愿种您说的这什么‘牛痘’,防备得严实些,治病过程中自己也注意些,还是有一半希望不染上天花,有一半希望活命的,本来出花儿的也多是孩子,大人只要没人传染,便要相对少很多,种了这牛痘,却是必死无疑,我们可不想没有死于救人,反倒死于了一些个乱七八糟的原因!”
还有人冷笑:“王大夫,您想要出人头地也是人之常情,可您不能拿我们这些多人的性命来开玩笑,这要是种了您说的那什么‘牛痘’后,头上长出牛角来,声音也变得牛叫一般,如何是好?这人跟畜生,能一样吗?”
把王渺气得手直痒痒,都想打人了。
好容易方忍住了,耐下性子朗声道:“不瞒众位,我十几年前,便已给自己种过牛痘,也给我的这个小厮种过了,我们主仆至今都活得好好儿的,不然我又岂敢不知天高地厚的说自己能治天花?若只是为了沽名钓誉,出人头地,实则根本治不了,可是要杀头甚至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怎么敢冒这样的险?大家应该都听说了我很快就要娶亲的事,我不顾自己,也得顾我未来的妻子与岳家不是?还有我师兄一家,我能不管他们的死活?所以还请大家相信我,只消几日,你们就可以知道我这个法子,到底可不可行,我又是不是真能治天花了!”
说完看向方才那个大夫,勾唇道:“这位大夫,这般愚昧的话,若是一个普通人说出来,我还会觉得没什么,如今却自您一个大夫口中说出来,我就觉得很可笑了……”
实在很想狠狠怼对方一番的,想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便多一些人能得救,到底堪堪忍住了。
却依然惹得对方大怒,冷笑着高声道:“王大夫,蝼蚁尚且贪生,我就算是大夫,首先也是一个人,既是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怕死了?您凭什么说我可笑……”
一旁宋钰见势不对,朗声打断了那大夫:“诸位,请听我一言。当初普宁县主刚做剖腹产手术时,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难以接受?可结果怎么样,普宁县主成功了,至今已经救了不下百余对母子,而剖腹产手术,正是王大夫教给普宁县主的,那如今王大夫说他能治天花,我宋钰第一个便相信他,不然也不会主动向皇上请命,来这边驻守帮忙了,就是因为我信得过王大夫,知道他一定不会让我有事的!”
说着捋起衣袖,继续道:“就在昨晚,王大夫已与我种过牛痘了,不但我,普宁县主还有吴太医家的两位小孙大夫,也都接种过了,若王大夫真没有把握,怎么敢给我们几个接种?我们可都是他的晚辈,一旦有个什么好歹,他是既负不起那个责,也至死都难以心安!我们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可见这个牛痘,至少比天花安全得多,两害相交取其轻,大家为什么不愿意一试呢?若你们做大夫的都不敢试了,病人们与百姓们又怎么敢试?”
“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若众位接种了牛痘后,有任何好歹的,我宋钰来负这个责任,便是我负不起了,我身后还站着宣平侯府,站着宫里的贤妃娘娘和五皇子殿下,甚至是皇上,众位这下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吧?”颜芷汐适时接道:“古有神农氏为民尝百草,后有华佗以身试验麻沸散,还有张圣人与李大家为民以身试险,他们造福了多少百姓?当真是功在千秋!我自不敢比肩诸位先圣,如今却心甘情愿为民试验牛痘,若诸位信得过我,就随我一试,反之,我也不强求,只是回头痛不欲生就也请诸位别后悔,我师叔自然能救诸位,但承受痛苦的,也只能是诸位自己。”
两人这一番话,总算说得众太医与大夫们都安静了下来,只以眼神彼此交流起来。
所幸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大声响应起他们来:“王大夫,普宁县主,我愿意接种牛痘,还请王大夫尽快为我接种吧,等接种完了,我才好进去治病救人。”
颜芷汐与王渺循声一看,就见不是别个,恰是老熟人邹大夫,原来他也来了,方才他们竟一直没注意。
叔侄两个都是又惊又喜。
有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何愁没有更多人?
果然很快又有十来位太医与大夫发了声他们也愿意接种牛痘,至少占到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了,至于剩下的人,等他们染上了天花时,自然不会再固执己见。
于是一个时辰后,三十几位或是轻装简衣,或是包装得严严实实的太医与大夫们总算进了已被封锁一日一夜的难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