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邹嬷嬷后,颜芷汐便先辞了林老太太等人,回了自己院里去。
她的院子和屋子自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她也才二十几日没回来而已,如今乍然回来,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便顾不得感慨了,因为大寒小寒领着几个粗使婆子,抬了几大桶热水来,对一个已经二十几日没好生洗过一次澡,身上长满了痱子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诱惑能胜过立时就能好生洗一个澡,
再给身上的痱子都上满药,让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呢?
颜芷汐立时宽衣解带,将自己整个儿置身于了浴盆中。
等她舒舒服服的洗完了澡,又让小寒帮着把后背上她够不着,偏偏痱子又长得最多的地方,都给上好了药后,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天也快黑了。
林氏过来叫她吃饭,见只着中衣的女儿瞧着越发的瘦,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别人家都是巴不得儿女越聪明能干越好,我却情愿你能不那么聪明,不那么能干,那就能少辛苦一些了。”
颜芷汐故意“啧啧”道:“娘,您这话当着我的面儿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别人的面儿可千万别说啊,省得别人说您矫情,是在无病呻吟,就跟一个怎么吃都不胖的瘦子与一个喝水都胖的胖子说‘哎呀,我可
真羡慕您的富态,巴不得我也能多长一点肉啊’一样的可恶。”
说得林氏转悲为喜笑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贫了,我心疼你还错了不成?”
颜芷汐笑道:“当然没错,不过您女儿我天生这般的聪明能干,能怎么办呢?自然只能能者多劳了,您哪,以后就别操心我了,操心师叔是正经,是吧永安伯夫人?您要是觉着光操心师叔一个人还不够呢,就尽快给我生个小弟弟小妹妹便是,那管保您每日操不完的心,压根儿顾不得管我了。”
“越发胡说八道了。”林氏让女儿打趣得红了脸,“再这么没大没小的,仔细我打你了啊……还不快换了衣裳挽了头发过去吃饭呢,让大家那么多人等你一个人,成何体统?”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了,待出了屋子都还能听见颜芷汐的“嘟哝”:“说不过我就摆娘的架子,说我胡说八道没大没小,还要打我,伯夫人了不起啊,我还是县主呢,一样是二品……”
不由摇头笑起来,心情好得不能再好,总算一切都好了,也不枉她这些日子的茹素斋戒与昼夜祷告。
又过了几日,最后几十个病人也都痊愈了。
王渺与颜芷汐终于能回到白芝堂了,只是各家各府送来的礼物,也比之前更多了,把白芝堂的后堂给堆得是满满当当。
不过帖子却比之前少了不少,谁让王渺如今不再只是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大夫,而摇身一变成了堂堂伯爷呢,原本自谓他至多也就敢拖延一下时间,却决不敢直接说不去他们家种痘的好些人家,便都不敢再拿自家当一盘菜了,只敢在心里醋妒王渺的运气也未免忒好了些,皇上出手也未免忒大方了些!
然就算帖子少了大半,剩余的人家也够王渺和颜芷汐忙活好些时日的了,何况满京城这么多人家,这么多孩子,光靠他们叔侄两个给种痘,哪里种得过来?
于是叔侄两个商量一番后,决定让所有跟着他们在难民街忙活了这么久的太医与大夫们都帮着种痘,为了让人们能放心的由他们接种,白芝堂一律给他们的药铺挂“白芝堂授权种痘”的牌子,痘苗也都有白芝堂提供,一旦出了任何岔子,责任全部由白芝堂来承担。
如此便可以帮他们分担大部分的活儿了,事实上,那些太医与大夫们都早能单独为人种痘,且都种得又快又好了,只是人们心里仍会觉得王渺才是接种得最好的,等再久也要等到他给亲自接种而已,那他岂非得累死了?
果然有了“白芝堂授权种痘”的牌子后,白芝堂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大半,京城也一下子多了十几处能种痘的地方。
人们只消花三百文钱,就能为自己的一个孩子种痘,实在拿不出钱来的,也可以先种痘,以后又再还钱便是;大夫们则只消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能挣三百文了,一日下来,是既比以前挣得多,
得到的尊敬与称颂也是成倍的,可谓是皆大欢喜。
王渺与颜芷汐便只消登门出诊宁国公府、奉恩侯府、宣平侯府和信鞍王府之类的公侯宗室之家了。
本来叔侄两个可以一个去一家,不消几日,便可以把京城的公侯宗室达官贵人家都跑遍的,偏这些大户人家都讲究个“男女大防”,上了七岁的女孩儿就不能由王渺给种痘,同样上了七岁的男孩儿,
也不能由颜芷汐给种了,也不想想,在大夫眼里,哪有什么男女之分?
何况还都是些小屁孩儿!
叔侄两个没办法,只得除了奉恩侯府只有宝哥儿一个孩子的,由颜芷汐一个人去,其他人家都是两个人一起去。
如此给宁国公府、安国公府、武定侯府、信鞍王府等十来家的孩子们都种过了痘——不用说在哪家都受到了极热情的欢迎,在宁国公府颜芷汐还却不过宁国公老夫人和鄢昔的意,留下用了午膳后,这日叔侄两个又一道去了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第四代还没有孩子,大奶奶甘氏还有两个月才临盆,所以主要是为第三代还没长大成人的小姐小爷们接种,又因几位小姐小爷最小的也有八九岁了,也就是至多半个时辰的事儿,叔侄两个便可以离开了。
奈何给他们种完了痘后,颜芷汐与王渺却没能走成。
因为宣平侯太夫人与宣平侯一心要留了叔侄两个用午膳,宣平侯太夫人还笑道:“咱们两家不比别家,早就是一家人了,难得今日伯爷登门,我也好些日子没见芷汐了,有好多话儿想与她说,所以伯爷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才是,不然叫我们母子如何能心安?钰儿也快回来了,今儿午膳就让他做女婿的,好生陪伯爷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