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见状,眼泪就情不自禁的落得更快更多了,反握了林老夫人的手,哽咽得几乎不能自已,“娘,女儿不孝……”也顾不得会不会弄花脸上的妆了。
看得一旁的林大老爷与林二老爷也禁不住红了眼圈,比之之前各自嫁女时,心情还要复杂几分。
明明该是一个欢喜的仪式,却变得生死离别般,充满了悲伤的气氛,让两位全福夫人宁国公夫人与何太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王渺忽然上前两步,跪到了林氏旁边,郑重的说道:“娘,您老人家放心,我一定会对李璇好,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任一丝一毫的委屈,更不给她一丝一毫委屈受的,我既敢承诺,就一定能说到做到,两位舅兄也请放心吧。”林老夫人就含泪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拉了王渺的手,哽声道:“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了……萱儿是个苦命的,过去的将近二十年,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我当娘的每每想到,都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才好,总算老天爷开恩,让她遇上了你,到底苦尽甘来了,以后你们可要好好儿过日子,她有什么不好的,你是男人,千万多包容她一点,让着她一点,再不然,你就告诉我,我替你骂她打她,好不好?千万别两个人对着硬来,那多伤感情啊?”
到底是亲母女,林老夫人这番说辞,与当初林氏对宋钰说的,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王渺却毫不犹豫便应下了这番明显护短的话:“娘放心,我一定与李璇好好儿过日子,加倍的疼她爱她,只有她打骂我欺负我的份儿,绝没有我打骂她欺负她的份儿,不然您就让两位舅兄和侄儿们狠狠的揍我,我绝不还手。”
这话直白得让观礼的宾客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面笑,一面又忍不住羡慕林氏,之前还曾想过,此一时彼一时,永安伯只是区区一介大夫时,能娶到林氏,自然算是他高攀,他姿态低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可如今他都是堂堂伯爷了,待林氏依然这般的爱重,对李家也这般的敬重,那对林氏就真个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发自内心的想娶她为妻了。
也是,若不是喜欢至极,又怎能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般火热滚烫的话来——林氏可真是福气逆天了,能二嫁还做伯夫人便罢了,关键永安伯还这般的深情,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叫人怎能不羡慕?
何太太是个知机的,又一心惦记着不要误了吉时,忙趁此机会笑着高声说道:“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轿吧!”
一面拿出了一早便准备好的大红龙凤呈祥盖头,要给林氏盖上。
不想盖头却忽然被人给扯走了,回头一看,却是红着眼圈的颜芷汐。
林氏才堪堪止住的眼泪差点儿又要落下:“芷汐……”还以为女儿心里多少怄着气,不会出来送她上花轿了,没想到她到底还是出来了。
颜芷汐忙拿帕子给林氏拭了泪,笑道:“娘可别再哭了,妆都快花了……我来给娘盖上盖头吧,好不好?”
她的确万分的不舍,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复杂的莫可名状的情绪,所以不打算亲眼看林氏上花轿了,可想来想去,娘作为一个女人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要是最心爱的女儿没能出现,没能送她,她心里该多少的难过与遗憾?指不定还会以为,她是在怄她的气。
所以颜芷汐到底还是出现了。
林氏自是无有不应,“好,你给娘盖吧。”
急得一旁何太太忙道:“这、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哪有女儿给当娘的盖红盖头的,那还要她这个男方的全福夫人做什么?
林老夫人却笑道:“就让她们娘儿俩不合规矩这一次吧,这些年,当娘的不容易,当女儿的又何尝容易了?母女两个当真是相依为命,才有了今日的,感情自然也与别的母女都不一样,所以如今甭管是女儿送母出嫁,还是将来母亲送女出嫁,其实都没有任何差别了,都是情之所至。”
这话说得不但何太太满脸触动的不再多说,众宾客也是一脸的感触,还有一些容易被感动的宾客跟着红了眼圈,是啊,她们只看到了永安伯夫人与普宁县主表面的风光,何曾想过,她们母女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有今日风光的?
颜芷汐已满脸郑重的给林氏盖上了盖头,彻底盖上那一瞬间,她的眼泪虽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脸上却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来。
王渺见了,忙低声说道:“芷汐,你放心,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对你娘好,与她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的。”
颜芷汐含泪笑着“嗯”了一声:“我信师叔。”
然后与宁国公夫人和何太太一道,扶着林氏上了林大老爷的背,林二老爷则紧随其后,老兄弟两个事先便说好了,一人背妹妹一段儿,一齐送她上花轿,把当年的亏欠与遗憾都弥补回来,这也是他们心里长久以来的一块儿心病,以致至今都没有勇气问林氏,当年她是由谁背着上的花轿?
万幸老天爷总算给了他们弥补的机会,也给了他们尽到自己为兄之责的机会。
林氏趴在林大老爷的背上,本来还很担心大哥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背不动自己的,不想林大老爷却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一如当年她还小时,趴在大哥背上时,总是觉得说不出的可靠与温暖一般。
她忍不住又想哭了。
林大老爷却在她哭之前,先沉声开了口:“妹妹你放心,这一次有大哥二哥在,再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了。”
林二老爷也在一旁附和:“对,以后万事有哥哥们,妹妹只管安心。”
林氏半晌方低低的“嗯”了一声,在盖头下含泪笑起来。
然后由林二老爷背着,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上了花轿。
里面颜芷汐听得鞭炮声与鼓乐声都是越来越远,知道林氏必定已经上了花轿,迎亲队伍也已出了自家的大门,倒是没有再哭,但心里却满不是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