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三太太怎能不恨颜孝文,哪怕再晚一个月他再气死颜老夫人呢,她的流光也不会被害成这样儿,她们母女也不会陷入如今尴尬的境地啊?这会儿还不知道她嫂子暗地里得意称愿成什么样儿呢!
三太太简直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着急。
女儿可开了年就十三周岁了,有些出嫁得早的,都已经出嫁,不然就是出嫁近在咫尺了,她女儿如今却没有了着落,便是她回去声泪俱下的求母亲与兄长,也以前所未有过的低姿态求她嫂子,希望只怕也不大,“守孝”这个理由谁能反驳得了……老天爷怎么就不劈一道雷下来,立时劈死了那个坏了一整锅好汤的渣滓呢!
颜孝文见三太太话说得比大太太还难听,颜孝礼却同样是站在一旁,当没听见一般的无声纵容她,气极反笑:“这是要联合起来,将我们父子赶尽杀绝了啊?哼,我告诉你们,我不好过了,你们也休想好过,我纵是死,也定要拉了你们所有人垫背,大家都别想再……”
“都给我住嘴!”
颜孝中冷眼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怒声喝断了所有人,“如今还是在母亲的灵前,便这般吵吵嚷嚷的,你们是想让母亲走都不能安心吗?过去的事我都不想提,也不想再追究了,我只说现在和以后。现在,全家上下的首要任务,便是送母亲入土为安,等母亲入土为安后,立时分家,公中的财产一律一分为三,每房一份,我是长子,祖宅归我,你们两房都须得尽快搬出去,当然,三弟与三弟妹若是想要留下,我和你们大嫂都欢迎,至于二房,以后若非逢年过节,需要祭奠两老与祖宗们,都不得再踏进祖宅一步!”
公中如今几乎就没有了银子与产业当谁不知道?
再一分为三,就更是少得可怜了,自己还没有老婆的嫁妆,说穿了就是每个房头的私产,不是活活逼自己父子去死是什么?!
念头闪过,颜孝文已怒声开了口:“大哥果然是装不下去了啊,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扯着那最后一层遮羞布,说什么分家呢,直接说要将我二房扫地出门不就完了么,公中如今还有什么能分的,所有尚且及不上你们各自老婆所谓嫁妆的十中之一吧?还欢迎三弟一家留下,不许我二房再踏进一步,大哥不觉得自己太狠心太绝情了么,也不怕娘今晚上就回来找你!”颜孝中冷冷道:“到底谁狠心谁绝情,谁心里清楚,娘要回来找我,我也问心无愧!你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你也别妄图做什么来让我不得不改变决定,我如今是失了势,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收拾一个名声烂大街的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若嫌分给你的家产少,我也可以一文钱都不给你,还让族里除了你的名,选分家还是出族,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恨自己当初心太软,太优柔寡断,没有壮士断腕,不然这个家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一步,还害得娘死不瞑目!”
他对老娘的感情,早在她一次又一次的作妖里,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可再差不多,那也是亲娘,给了他生命的人,如今却忽然就死了,还死不瞑目,临死前连个守在床前为她送终的人都没有!
颜孝中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想到颜老夫人死不瞑目的样子,就心痛悔愧得不能自已。
对没有半点悔恨之心的弟弟更是恨之入骨,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他是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到他,更别提与他继续同住一个屋檐下,继续做兄弟下去!
当然,自己的老婆也有错,自己亦不是全然无辜的,一直有意无意的纵容着她,所以等安完外之后,攘内也是必须的,且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颜孝中说完,便拂袖而去了。
大太太见状,忙也招呼其他人跟着出去了。
剩下颜孝文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他本来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只会穷耍横,实则什么都做不了,想到若老娘还在,自己又怎么会被欺负成这样儿?
不由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扑到颜老夫人灵前,大哭起来:“娘啊,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回来吧,我再不气您了,只要您能回来,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啊……”
一旁颜肴与颜丁早就想哭了,这会儿见父亲哭了,他们终于不必再苦苦压抑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却不是哭的颜老夫人,而是哭的他们自己。
颜家落魄后,柳先生自然不可能再留下,但颜孝中知道颜家想再中兴,便决不能放松了儿孙们的教育,所以到底还是咬牙又聘了一位老秀才回来,给颜肴以下的几个男孩儿授课,他自己则主管颜成广和颜锦光的学问功课。
颜肴颜丁也因此得以学业有继。
兄弟两个都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以颜孝文如今的名声和二房的处境,他们也只剩下拼命念书,以期将来能学业有成,出人头地这一条路可走了,是以一直很刻苦很用功。
可现在,大伯父要将他们二房分出去了,届时家里乱糟糟的,他们别说有先生指引教导了,连想清清静静的自学都做不到,甚至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那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又还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
兄弟两个越想越伤心,哭得也越发的凄惨了。
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让他们托生在这样一个家里,有这样一个父亲啊,这样的父亲,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没有比有好一百倍好吗,至少没有了他之后,他们还没成年,大伯父便不能不管他们,
他们的人生也多少还能有几分希望,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只剩痛苦与绝望了!
兰姨娘在后边儿听得颜孝中要将二房分出去后,抱着颜燕也是满心的迷茫,有那样一个混账的夫主和父亲,以后他们母子的日子要怎么过?
好在她这些日子多少攒了一些钱,要养活自己母子应当还是不难的,不过,她的体己以后得藏得更隐秘了才成,只恨当年她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