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几乎每次都有宋钰在,颜芷汐不方便说的话,他都替她说了:“白芝堂哪里离得芷汐,便是伯爷在外边儿知道了,也不能放心啊,所以母亲,您若真心疼她,就换一种方式,譬如把您那个寒玉枕头赏她,让她晚间能更好睡得了?”
换来宣平侯太夫人的笑骂:“你这个坏东西,怕是早就想我那个玉枕了吧,偏一直没得到机会,如今总算得了机会,能打着你媳妇儿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讨要了,自然不会放过,倒是打得好算盘,我偏不给你呢?”
骂归骂,回头却是真把自己那个寒玉枕头赏了颜芷汐,让颜芷汐暂时不去医馆了的事,也自然顺势揭了过去。
颜芷汐方暗自松了一口气,虽没用那个玉枕,只让胡妈妈好生收了起来,也亲自做了个枕头,里边儿装了决明子、百合、合欢、柏子仁等安神静气的药材,敬献给宣平侯太夫人。
如此过了中元节,天气终于开始渐渐的凉爽了下来。
宋钰二十二岁的生辰也到了,虽非整生,家里也还有长辈在,轮不到他一个年轻轻的小辈就大肆庆祝,宣平侯太夫人却也不欲委屈了他,早早便与宣平侯夫人说好,到了日子,摆几桌酒搭一台戏,好歹自家人与几家近枝本家好生乐呵一日。
于是到了宋钰生辰的正日子,不但他没进宫当值,颜芷汐也没去白芝堂,早早便起来,亲自做了一碗长寿面给他吃,却是颜芷汐问宋钰要什么礼物,他却说什么都不缺,若她真安心要送,就择个彼此都有空的日子,到庄子上去住一晚。
说得颜芷汐是气笑不得,直接定了自己的礼物,那就是到了日子亲自下厨给他做一碗寿面吃,他爱吃不吃,反正她心意到了。
当然,面宋钰还是吃了的,总不能辜负了芷汐的一番心意,至于他想要的礼物,今年没要到,明年又再继续要便是,总有一日能要到的。
清风堂上下在宋钰吃完寿面后,也都齐齐给他行了礼拜了寿,夫妻两个才被簇拥着去了清心堂给宣平侯太夫人磕头。
宣平侯太夫人看起来颇是激动,尤其是在听罢宋钰饱含感情的一番话后:“母亲,儿子的每一个生辰,都是您受难的日子,尤其当初您生儿子时,还那么大的年纪了,您其实完全可以不要儿子的,但您依然坚持生下了儿子,儿子实在无以为报,惟有以后加倍的孝顺您,奉养您,让您安度晚年了。”
她更是连眼圈都红了,哆嗦着嘴唇,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一旁宣平侯笑着劝慰了她一番:“母亲,四弟这般孝顺,是好事啊,您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快哭了?他如今也娶了亲了,不日您就能抱上孙子了,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她才破涕为笑了,一面拿帕子掖眼角的泪,一边道:“可不是,我该高兴才是……这会儿坐席还早,快让戏班子的人都妆扮起来,先演一场给我们看吧,难得今儿人少,可以只自家人聚在一起清清静静的看戏,千万别辜负了。”
一旁宣平侯夫人忙应了,一声令下后,戏台上早已妆扮好的戏子们便“铿铿锵锵”的演了起来,一时满园的热闹。
等一场戏演罢,午宴的时间也到了,又是另一番热闹。
颜芷汐作为今日仅次于宋钰的主角,被族中的妯娌们拉着吃了好几杯酒,年纪都比她大,又是宋钰的好日子,她也不好个个儿都拒了,偏吃了这个的,不吃那个的,一样不好。
以致不知不觉间,便有些酒意上头了。
服侍在一旁的小寒见了,忙凑上来低声问道:“夫人,您的脸很红,要不要回去洗把脸,醒醒酒?”
“嗯。”颜芷汐点点头,“你扶着我点儿。”
由小寒扶着,趁众人都不注意时,避出了园子去,直奔清风堂。
一盏茶的时间后,颜芷汐洗了脸,也喝过了醒酒茶,总算觉得头晕得不那么厉害,人也精神了不少,她倒是想索性不去前边儿了,就在家睡一觉多好,却也知道如今不能再若没嫁人时那般随性了。
遂带着小寒,又回了园子里去,一边走,一边不忘吩咐小寒,“待会儿得了空,就把醒酒药给四老爷,看着他吃下去,真是,再是酒量好,哪怕真千杯不醉呢,也不能那样牛饮吧?”
男女虽分了席,却因都是自家人与本家,只隔了个十二架的半透明屏风而已,宋钰方才喝酒时的狂放劲儿,颜芷汐自然都看见了,所以有此一说。小寒忙笑道:“夫人放心吧,我会看着四老爷吃下去的,您也别恼四老爷了,难得他的好日子,大家都捧场,他也不好不喝不是?何况四老爷酒量好是都知道的,如今又有了您的灵药,您就别担心了。”
颜芷汐片刻方“唔”了一声:“也罢了,总归一年就一次,我们快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说完加快了脚步。
却是忽然想到宋珩昨儿也回侯府了,惟恐他万一脑子里哪根筋又抽了,与她来个“偶遇”,甚至根本就是故意堵她来了,那就烦人了,宣平侯夫人对她的敌意,哪怕后边儿掩饰得再好,她也还是感觉得到,何况宣平侯太夫人一看就是个疼孙子的,她可不想到头来连婆婆一并得罪了,也让宋钰生气与难做。
所幸疾走了一阵后,眼见园子已是近在咫尺,甚至能清晰的听见众人的说笑声了,宋珩也没有忽然出现。
颜芷汐方暗自松了一口气,止了步与小寒道:“好热,歇一会儿再走吧,反正马上就到了……今年这天儿可真是,热成这样,这都快八月了,也一点不见凉快下来。”
小寒笑道:“是挺热的,不过夏天就快完了,何况您还能用冰,夫人却是连冰都不能用,怀着身孕的人还本就更畏热,日子才真是难熬呢。”
颜芷汐“嗯”了一声,深以为然,“得亏娘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才生产,若是换了如今坐月子,就更难熬了。”
“可不是。”小寒笑接道,“所以咱们小主子是个会体贴人的呢,还在娘胎里,便这般的体贴夫人了……”
话没说完,忽见颜芷汐竖起手指对自己“嘘”了一声,忙噤了声。
就听得旁边的树丛里,隐隐传来了一个声音:“还‘儿子的每一个生辰,都是您的受难日’,呸,到底今日谁真正受难都不知道,与‘认贼作母’有什么区别?”
“可不是……”然后是另一个附和的声音。
再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