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听宣平侯太夫人这番话语气明显有所松动,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只当她已是至少消气大半了,心下一松,继续笑道:“母亲对我们的疼爱之心,我们又岂能感知不到?惟有以后加倍的孝敬您,让您安享晚年,才能聊表一二了,就听母亲的,等范嬷嬷忙完了,便让她回来继续服侍便是。”
只是那老货到底什么时候能‘忙完’,就由不得她,得他说了算了。
宣平侯太夫人闻言,脸色又好看了几分,道:“那也罢了,大冷的天儿,你们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不然不知道的见了,还当我做苛刻,多不近人情呢。”
宋钰忙笑道:“怎么可能,像母亲这般慈爱,这般通情达理的母亲,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自己先起来,再伸手扶了颜芷汐起来,同时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也说两句软话。
颜芷汐接收到他的眼色,心里可不敢乐观宣平侯太夫人真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不过仍笑道:“是啊,这般慈爱又通情达理的母亲,可上哪儿找去?”
宣平侯太夫人勉强一笑,道:“你们不必给我戴高帽子,只以后别再辜负我的一番好意,我就知足了。赵妈妈,让青梅来给四老爷四夫人磕个头吧。”
说罢径自看向颜芷汐,似笑非笑道:“老四媳妇,你才不是说你决不敢阳奉阴违,更不敢挑拨我们母子之间关系么,那我就再给你一个人分忧,你做妻子的,可得劝谏着夫君,别让他与自己的母亲起冲突,落人以不孝的话柄才是。”
言下之意,若宋钰仍不肯受,就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劝谏的过了?!
颜芷汐怒极反笑,淡声说道:“母亲所言极是,我的确不敢……”
话才起了个头,已让宋钰沉声打断:“母亲不必问她,她决不敢违背我的话,她的话,我也是绝不会听的。我一个侯门公子,三品大员,自来只有我想要哪个女人,才会要,还断没有哪个女人能逼着我要她的!母亲若实在要给,可以,反正我上峰同僚多的是,我既送了金大人,也断没有厚此薄彼,不送其他大人的道理,母亲还有多少人,只管都叫出来吧,看在母亲的份儿上,我一定会给她们都找个好去处的!”
还以为经过方才,母亲怎么也得消停几个月,他们夫妇也能有几个月的清净日子过了,谁知道别说几个月了,连一刻钟的清净都没有,母亲莫不是非要看到他夫妻不和,家宅不宁才安心?!
宣平侯太夫人再次气了个倒仰,手边却没有可砸的东西了,只能手指着宋钰,浑身乱颤,“你、你这个逆子,气死我了,我、我、我……”
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出囫囵的来了。
唬得赵妈妈忙上前给她抚胸拍背,顺起气来。
宋钰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担心,转而沉声吩咐颜芷汐:“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与母亲说。”他必须快刀斩乱麻,一次断了母亲所有的念想才是!
颜芷汐也有些担心,不过却不是担心宣平侯太夫人,她老人家虽未痊愈,身体底子可好着呢,气不坏。
她主要担心宋钰,怕他真因此与宣平侯太夫人母子生隙后难做与难过,她知道他对宣平侯太夫人的感情是真的很深。
犹豫间,宋钰又已沉声开了口:“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我的话?出去!”
颜芷汐只得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撩帘而出的一瞬间,迎上的是十来双不约而同正盯着门口方向看的眼睛,府里的女人们倒是都来齐活儿了,好在男人们应当是各有各的事,一个也不在。
瞧得颜芷汐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立时移开了,多少都有几分不自然。
颜芷汐当没看见般,径自走到了一旁的空位上坐下,并不觉得尴尬或是羞恼,这种热闹,谁能忍住不看不听的,只怕都是来请安时,正好遇上了吧?
那就更怪不得大家都留了下来了,进退都难,除了随大流,还能怎样?
片刻之后,却是宣平侯夫人先小声开了口:“四弟妹,母亲她老人家,还好吧?”
颜芷汐点点头:“挺好的,大嫂不必担心。”
说完便低头吃起茶来,当不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直或是根本不加遮掩,或是遮掩不住的在看她。
屋内众人的确都正看着她,眼里还全是歆羡与妒忌。
本来方才刚来时,听得宣平侯太夫人砸药碗时,大家还都唬了一跳,又忍不住幸灾乐祸,于是都留了下来,想继续看大戏。
不想很快,她们便笑不出来了,满心只余深深的酸涩与妒忌。
她们的男人是母亲嫡母不给丫头,尚且要变着法儿的往床上拉,母亲嫡母给的,更是理直气壮,人家的却是老婆把人都带回去了,不但不看一眼,还转手就把丫头送了人,连带素日倚老卖老让老婆气不顺的老嬷嬷一并送走。
还为了她,连‘自来只有我想要哪个女人,才会要,还断没有哪个女人能逼着我要她的’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为了她顶撞忤逆亲娘,也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随时都能让人吐血身亡啊!
不但三个妯娌满心的酸涩,甘氏与代氏,还有宋淑姐妹也是一样,不过她们更多还是羡慕,做女人做到四婶婶这个地步,能得到四叔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夫君这样的深爱,此生何求?
想着,众人忍不住又看向了颜芷汐。
见她镇定自若的坐着,姿态娴雅,从容不迫,半点也不为惹恼了婆婆而担心,也半点不为丈夫那般待她而得意,好像她的丈夫天生就该那般对她一般,美就不说了,关键还是那份独一无二的气度与韵味,便是同为女人,乍然之下,都移不开眼球。
以致三夫人本来满心酸涩与醋妒的,这会儿也再忍不住由衷的赞了一句:“四弟妹可真漂亮,不怪四弟什么都肯为你做呢,你也真是好福气!”
这话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共鸣。
甘氏却觉得三夫人这话说得委实不中听,这不摆明了说四婶婶是以色侍人,四叔是色迷心窍吗?
虽然四婶婶生得美是事实,但除了美貌,她的医术与品德,才是她身上更光芒耀眼的东西好吗,她相信四叔更爱的一定是四婶婶的内在与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