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太夫人带众一走,屋里的空气终于流通了些,颜芷汐方松了一口气,与大寒道:“给我准备些乌头附子和黄连,还有汤匙来,汤匙要手柄长长的那种,我要立刻给二奶奶催吐。”
待大寒应了,又吩咐代妈妈:“你来把二奶奶扶起来,靠在你身上,以免待会儿呕吐时,呛着了她。至于你们两个,拿了痰盂来,把二奶奶吐出来的东西都接住,待会儿指不定能自那些呕吐物里,找到线索。”
这些话一旁宣平侯夫人只听着,已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了,因说道:“那四弟妹,我去外面审一审这院里所有服侍的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啊。”
颜芷汐约莫能想到她在想什么,点头道:“那大嫂只管忙您的去吧。”反正她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就是好的了。
宣平侯夫人忙应了:“我就在外面,四弟妹有事叫我啊。”带着自己的人退了出去。
颜芷汐方有条不紊的忙起自己的来,先给代氏施针,再灌药,催吐……看着代氏不过才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已干枯了的脸,就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自己在临死前,或者说,是在昏迷前,也曾接连呕吐,腹痛不止,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所以,她绝不会再让代氏重蹈自己的覆辙,在昏迷中,没了性命!
等第一轮的催吐结束,代妈妈也含泪带着丫头们,给代氏擦拭过身体,换好了干净衣裳后,吴太医终于到了。
颜芷汐顾不得行礼,先言简意赅把代氏的症状和自己的判断,还有都做了些什么都大致告知了吴太医,末了方道:“情况就是这样了,只我于解毒上委实不精,所以只能星夜请了师父来。”
吴太医听完,皱起了眉头,上前先给代氏把起脉来,两只手都把完,又翻看了她的眼睛后,沉声道:“宋二奶奶这的确是中毒之相,只不知道中的是何毒,不好对症下药,光催吐可没用,必须得先弄清楚是中的什么毒才成,不然很快人就要油尽灯枯了。”
颜芷汐闻言,叹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我才疏学浅,竟查不出她是中的什么毒,师父可有办法?”
吴太医沉吟片刻,道:“不是说泔水是大寒去查的吗,带了我再去看看吧,看完了回来,再看呕吐物也不迟。”
颜芷汐忙应了,与吴太医一道,由大寒引着去了后边儿,路上免不得有些讪讪的,“师父,我方才该亲自去查看的……”
吴太医笑起来:“这有什么,你便亲自去看了,我来了还是要再去一次的,何况方才宋二奶奶跟前儿也离不得你。”
师徒两个说着话儿,很快便到了后边儿。
吴太医便仔细验看起泔水桶里的剩菜剩饭来,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还挑了些起来凑到鼻子前闻,直看得随行服侍的侯府的丫头婆子们满脸的不忍直视,喉间翻腾。
颜芷汐却是神色不变,只低声道:“师父,您是不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吴太医却又凝神忙活了一会儿,方接过大寒适时递上的帕子擦了手,沉声道:“不怪方才大寒查不出异样来,这毒不是砒霜鹤顶红之类,银的东西一接触便要变色,便是方才你亲自来了,也未必能查出来,真是好巧妙的心思,可惜却是用错了地方!”
颜芷汐忙道:“那师父,是什么毒呢?”
吴太医道:“白果的芽有毒,你知道的吧?有人将大量的白果芽提炼成了少量的浓汁,加在了宋二奶奶的饭菜里,所以她才会中毒,昏迷不醒的,这个法子别说常人了,连好些大夫与太医都是闻所未闻,得亏宋二奶奶应当是胃口不好,饭菜都吃用得极少,不然就算穷我们师徒毕生所学,也是无力回天了。”
颜芷汐听得脸色大变,“到底是谁这般狠毒,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心思倒是巧妙,可就像师父说的,可惜就是用错了地方!那师父,我们要怎么才能救我们家二奶奶呢?”
吴太医皱眉道:“回去后继续催吐,再施针和辅以汤药,慢慢儿的养着,月余的功夫,应当能大愈,只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暂时就说不好了。”
颜芷汐忙道:“先把人救活是正经,至于后遗症什么的,后边儿又再慢慢儿的治也就是了。”
吴太医点头:“惟今也只好如此了。”
师徒两个遂回到代氏卧室里,由吴太医指挥,颜芷汐动手,给代氏进行了新一轮的催吐,催吐完后,又由颜芷汐给施了针。
吴太医则趁机验看了代氏的呕吐物,果然与他的推论是一致的,忙又提笔给开了方子,让人立刻抓了药来熬上。
如此忙活着,不觉便已是三更了。
宋钰在清风堂见颜芷汐久不回来,因宋珩不在,他作叔叔的,也不好直接去侄儿媳妇的院子,只得打发了人去打听。
方自清明,清明又是自大寒之口,得知了代氏中毒之事。
立时也想到了前世颜芷汐中毒身亡之事上去,不由又惊又怒又后怕,难道,前世那个凶手,冲的竟不是芷汐,而是宋二奶奶这个位子,无论上边儿坐的是谁,他都会下手?
那岂不是宋珩惹的风流债?可会是谁呢,宋珩上辈子在世人眼里,已算得上洁身自好了,这辈子就更是一个通房相好都没有,会是谁要害他的妻子呢!
宋钰越想便越是坐不住,等听得吴太医也来了后,终于再也等不了,带着胡妈妈一道,去了宋珩和代氏的院子。
可惜颜芷汐与吴太医都忙得很,顾不上出来见他,只颜芷汐让大寒带了话给他:“夫人让四老爷回去安心睡您的,她忙完了便自会回去的,二奶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您只管放心。”
宋钰却是哪里能回去安心睡觉,他这会儿只想守着颜芷汐,哪怕她不能在自己眼前,能离她近些,也是好的。
索性就等在了宋珩与代氏院子穿堂的花厅里。
交四更天时,宋珩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经过穿堂时瞧得宋钰在花厅里,少不得停下行礼问好,“四叔,您怎么会在这里?”
宋钰只要一想到前世颜芷汐之死以为只是间接,如今却摆明了是直接因他而起,对着他便怎么也摆不出好脸色来,何况就算直接间接都与他无关,他把人娶回了家,却又不珍惜她不保护她,便就是他的错!
因冷声道:“你四婶和吴太医正救你媳妇儿的命,我放心不下你四婶,所以在这里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