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老夫人果然带着儿媳孙媳们都来了伯府,大家又说又笑,又吃又喝又乐的,加上孩子们的欢笑声,伯府热闹得过年一般。
身为过来人,自林老夫人以下,众人还都给颜芷汐传授了不少育儿之道,也给她讲了不少孕中后期会遇到的不适与尴尬,还有缓解的办法,颜芷汐虽是大夫,见过的孕妇多了去了,自己做孕妇却到底是第一次,因而听得很是认真,也受益颇多。
如此热闹到晚间,宋钰来看她了。
见她气色大好,精神焕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虽看不见,却让他能无形感觉到的放松状态中,又是放心又是锥心。
放心的是照这样看来,要不了几日,她身体便能大好了;锥心的则是,他不能让她在他的家中,与在娘家一样的轻松自如,实在是无能至极!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笑着给林老夫人李氏等人行过礼,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后,适逢林大老爷林二老爷散了馆过来接老母亲与妻小们回家去,宋钰少不得又给两位舅舅见了礼,方引着他们去了书房说话儿。
林大老爷李二老爷都是聪明人,何况昨日林老夫人接到消息,李氏请他们今日都到伯府一聚后,曾皱眉感叹过:“这不年不节的,逸致忽然便送了芷汐回娘家小住,必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就是他娘为难芷汐了,他夹在当中为难,所以才送了芷汐回娘家暂避,芷汐如今可怀着身孕呢,便真有不妥的地方,他那个娘就不能稍稍宽容一些吗?何况芷汐可自来都是个妥帖的孩子,能惹着她什么?”
还让林大老爷林二老爷回头见了宋钰,适当敲打他一番,也免得他们侯府以为永安伯府人丁单薄,王渺如今又不在京中,便可以随意欺压颜芷汐了。
这会儿又见宋钰一直都有些心虚气短的样子,兄弟二人都是饱经事故,阅人无数的,纵宋钰自认掩饰得极好,又如何瞒得过他们的双眼?
心里就越发明白,看来颜芷汐在侯府是真受什么委屈了。
林大老爷遂拍着宋钰的肩膀笑道:“逸致啊,芷汐嫁给你也有一年多了,如今你们更是说话间,就要为人父母了,这时间过得可真是快。不过芷汐虽马上就要当娘的,年纪却摆在那里,才得二八年华,多少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还没出嫁,一般都要等到十八岁后,才舍得女儿出门子呢,所以凡事你都看在她年纪小的份儿,多包容她一点啊,亲家太夫人也是,若她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亲家太夫人念她年少无知,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
林二老爷笑着接道:“是啊,芷汐虽自来沉稳妥帖,到底年纪还小,又打小儿过得苦,如今好容易苦尽甘来了,我们做长辈的,都不忍心见她再受丝毫的委屈了,想来逸致你也是一样的心吧?所以若她有不妥的地方,你慢慢儿的与她说,她一定会改的,也慢慢儿的与亲家太夫人说,这婆媳关系的关键,可自来都在咱们男人身上,只要咱们男人做得好了,婆媳之间是想不亲亲热热的都难,是吧大哥?”
林大老爷笑道:“可不是吗,咱们男人就得当着婆婆的面儿说儿媳的好,当着儿媳的面说婆婆的好,万不能火上浇油,我们两兄弟两个可是几十年的过来人了,这些金玉良言,不是自家人,我们才不会告诉他呢!好了,不说这些了,忙了一整日,肚子早饿了,怎么这酒菜还不来呢,来人——”
便有婆子应声进来,屈膝赔笑道:“酒菜马上就到了,还请两位舅老爷和大姑爷稍等。”
果然片刻之后,酒菜便来了,李大老爷李二老爷遂拉着宋钰坐下,甥舅三人一道吃喝起来。
席间兄弟两个也再未敲打过宋钰,都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何况响鼓不用重锤,他们也信得过宋钰的人品和颜芷汐的能力。
如今小夫妻两个既什么都不肯告诉亲长们,就说明事情还在他们可收拾处理的范围内,他们这些旁人贸然介入了,没准儿反倒弄巧成拙,小事化大。
倒不如只先适当的敲打一下,表明自家人的态度,顺其自然就好,毕竟老话都说“不痴不聋,不做阿翁”么。
当然,若敲打过后,事情仍不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便不会再坐视不管了,都是靠着芷汐,他们李家才能重回京城,一家团聚,日子眼见都越过越好的,轮到芷汐有困难了,他们当然也要不遗余力,绝不会让她受了丝毫的委屈去!
宋钰也是聪明人,自然品得出林大老爷林二老爷的真意,不由越发的惭愧。
他当初求亲迎亲时,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言犹在耳,如今却让芷汐怀着身孕,尚且要受那般大的委屈,实在是……若他不能尽快把事情解决了,不能好生给芷汐一个交代,他以后还有脸面再见岳父岳母和林家的亲长们?!
次日宋钰仍是傍晚来看的颜芷汐。
这次便带来一些最新的进展了,“松香就是方山一带的人,家里父母俱在,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还进了学,家里日子算当地比较过得的。每次宫中准许亲人探望时,她的父母也十次里有八次都会去看她,给她送东西,她得的月钱赏赐什么的,也大多给了她父母,让父母买田买地,供弟弟们念书,她的父母却说,要把银子和东西都给她攒着,等她到了年纪放出宫后,好风风光光的嫁人。”
“至于丁香家,离京城就远了,仿佛是胡南,还是胡北边缘小县人氏?据底下人自宫里打探来的消息,她家里也只得一个弟弟最亲了,至于父亲,早就娶了继母,又生了儿女,根本不在乎他们姐弟的死活,当初她进宫,也是因为当年采选宫女时,当地有疼女儿的殷实人家舍不得女儿进宫为奴,所以花银子向她父亲买了她替代。”
颜芷汐听得渐渐明白了过来,“松香与家人离得近,感情也更深厚些,所以不论是一开始故意骂我,求我,还是之后见软硬兼施都没用后,恼羞成怒的撞我,都是她打头,因为她更在乎自己的家人们,无路可退。”“丁香则只是万一松香不能成事后的替补,本来只当松香就能成事,应该用不上她的,谁知道松香却没能成事,丁香只好也豁出去了,她可以不在乎父亲继母与他们生的儿女,却不能不在乎自己弟弟的死活,于是犹豫退缩过后,还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我猜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