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午膳后睡了一觉起来后,可巧儿燿哥与燃哥也都醒着,母子三个遂在床上,玩了个不亦乐乎。
立春来了。
也不是外人,颜芷汐便没有更衣,仍躺在床上,待立春进来行过礼后,笑道:“我算着你也该来了,正想让大寒打发人去门上看看,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又让立春坐下。
立春忙谢了座,坐下后方笑道:“姑娘神机妙算,那您算算,大姑娘今儿见到袁大爷与圆姐儿了不曾?”
一面探头看燿哥与燃哥,“哥儿们脸上越发的白了,看来每日都晒一会儿太阳,还是有用的,若不是伯爷说起,谁会想来还会有这样的法子呢?都当孩子没满月前,一点太阳晒不得,一点风也吹不得呢。”
颜芷汐笑道:“师叔的法子,自来可都是极有用的,也不知道他都打哪儿学来的?看你的样子,大姐姐自然是见到圆姐儿了,不然你这会儿怎么笑得出来?”
立春就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来,道:“不怪都说要七情不形于色呢,这七情上面,可不是极容易便让人瞧出了底细来么?不过我就是再不形于色,在姑娘面前,也跟那孙猴子一样,怎么都跳不出姑娘这个如来佛的手心儿,又何必白费力气呢?”
说得颜芷汐和谷嬷嬷大寒等人都笑了一回后,方正色道:“我昨儿让人设法儿递了话给鄢大夫人后,很快便有了回话,鄢大夫人会帮着递话给大姑娘。今儿一早,鄢大夫人又打发人到白芝堂递了话儿,说上午会带了大姑娘一道去白芝堂,我来时,大姑娘已经见到了圆姐儿,圆姐儿哭得什么似的,抱着大姑娘的脖子便不撒手,谁哄都不肯松开,弄得鄢大夫人也跟着感叹,说她和大姑娘倒是真个有缘。我怕姑娘担心,这才会忙忙赶了来告诉姑娘,好让姑娘安心。”
颜芷汐就知道颜璟妍纵然对袁大爷没那个心思,也必定放不下圆姐儿,唏嘘道:“圆姐儿这般依恋大姐姐,可能真是老天爷在补偿大姐姐曾经的丧子之痛,也是在补偿圆姐儿小小年纪便没了亲娘吧?”
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头:“可圆姐儿抱了大姐姐便说什么也不松开,回头大姐姐要怎么回家去呢?她怕是没法儿扔下圆姐儿自顾回去吧,可她不回去,鄢大夫人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立春闻言,也皱起了眉头,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那我得立时赶回去,帮着想一想法子才是。姑娘,我就先回去了啊。”
说完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让颜芷汐给叫住了:“你这说是风就是雨的性子,当真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我话还没说完呢。袁大爷知道大姐姐的身份了吗?”
立春忙道:“我来时还不知道,不过现下应当已经知道了……吧?”
颜芷汐嗔她一眼,“你呀,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赶着来报信了,快回去吧,等什么都弄清楚了,再来告诉我也不迟,只要不是攸关人命,我有什么可不能安心的?”
立春赧然,“姑娘说的是,我的确太鲁莽太着急了,那我先回去了啊,等什么都清楚了,再来见姑娘。”
颜芷汐笑着点头:“这就对了,你再替我带一句话给大姐姐,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她。”
立春少不得屈膝应了,这次没再让颜芷汐给叫住,顺利的走了。
剩下颜芷汐看着她的背影,摇着头无奈的笑起来,连袁大爷弄清楚颜璟妍的身份都等不及,就跑了来,这丫头,可真是……不过这会儿袁大爷应当已经知道大姐姐的身份了,想来接下来该如何做,心里
已经有决定了吧?
若他愿意为了大姐姐,竭力争取一番,当然就最好,若他没那个心,自然也不会再继续给大姐姐添麻烦,只是这样一来,圆姐儿就可怜了,她怕是得很久很久,才能彻底忘了这个一直当是亲娘的义母
吧?
彼时袁大爷在白芝堂的后堂内,的确已自颜璟妍之前的一句话:“袁大爷怕是还不知道,我跟县主一样,也姓颜,是县主的大堂姐吧?”,知道了颜璟妍的真实身份,不由大吃一惊。
他是觉着姚姑娘说话行事都进退有度,与寻常女子不一样,还当她是家道中落了的大家千金,因此对她颇为敬佩。
家道中落了便自力更生,凭自己的本事与辛劳养活自己,却仍见了谁都不卑不亢,更不自怨自艾,反倒医者仁心,这样的女子,别说他了,换了谁都得敬佩有加,自叹不如!
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是普宁县主的大堂姐、颜家的大姑娘,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颜家的大姑奶奶,——当初颜璟妍与卓泉和离之事,因为卓泉新科探花的身份,也因为颜家当时“大名”远扬,京城的人倒是都知道,京城以外的人,寻常百姓可就没那个闲心关注这些个八卦了。
可寻常百姓不关注这些八卦,官场上的人却几乎都是知道的,尤其定远离京城还只得几日的路程,自然袁大爷也听说过。
只当这事儿听过就算,秉承着“非礼不言”的君子之风,也不曾与谁议论过,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与颜璟妍认识,甚至还会扯上这样一段渊源。
这下他可要如何是好?
路上已经后悔过无数次,不该这般鲁莽,现下更是悔青了肠子。
这要是传了开来,不是白白有损人颜大姑娘的名声吗?她本就够不幸,够命运多舛了,就更不必说他的鲁莽,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与困扰了!
颜璟妍却没想那么多。
圆姐儿自见了她便死死抱着,再不肯松开,惟恐一松开就又见不到她了,她何尝又舍得圆姐儿?
尤其见圆姐儿不过才一个多月不见,便瘦得皮包骨头,一张小脸上,也只剩下一双大大的、满是怯弱的眼睛,就更是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眼见天色已不早了,遂与袁大爷道:“若是袁大爷放心,就让我把圆姐儿带回我们家去住一夜吧,她虽还小,都当她什么都不懂,但她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只要我好好的与她说,我相信明日起,她定
不会再这样了,等到春闱放榜后,我再同了你们一道回定远去,袁大爷意下如何?”
袁大爷应声回过神来,忙道:“这样不好吧,传了开来,怕是会有损颜大姑娘的清誉。”
颜璟妍笑起来,“什么清誉不清誉的,现如今我在京师哪里还有什么清誉?何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问心无愧,管别人怎么说。我方才告诉了你我的身份,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并不是拿乔,才不出来见圆姐儿,也不尽快跟了你们一道回定远去,而是委实有些个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