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层皮的话,两分真,八分假。他不知多少次要把我从李雨柔身边调走了,只是我这人倔,也没人敢和我换座,所以才一直拖着,拖到了现在。
其实想想,如果不是扒层皮当年我把放在了李雨柔旁边,我也不会和李雨柔那么熟,也就不会在那天,打了于达,救了李雨柔;更不会有接下来的那些事儿;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媳妇儿,不会有那么多兄弟,更不会有现在的地位。
一切的开始,都是从这个座位开始的。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给扒层皮鞠了一躬。扒层皮见我那么客气,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后面。我不知道的是,我这一躬,也成了扒层皮以后吹牛的资本。他带的学生,都听过他吹的一个牛逼:“当年,咱们一中的传奇人物魏小志,曾恭恭敬敬地给我鞠了一躬!”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正如我所预料的,刘静波他们几个人,没有一个成绩好的,无疑考不上一中,只能去职高或者三中呆着。而猴子也是如此,他拿到成绩单之后唉声叹气。没办法,中考管得严,他没办法作弊,也就考了那么点分。
相比之下,宋秋雨考的倒很好,班里前十,一中的平价生妥妥的。
看起来,这两个人,是要分开,谈一场艰难的“异地恋”了。
今天只是来取成绩单的,也没有什么作业。扒层皮发完成绩单之后,扶着桌子说:“好了,各位,人生是一条线,我和你们的线交织了三年,现在是时候分开了。以后,我只希望无论在什么地方,你们看见我之后,还能叫我一声‘老师’,这样我也就满足了。大家收拾一下,赶紧回家吧。一中永远是你们家,希望大家出去之后,常回家看看。放学!”
说完,扒层皮转过了身子,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们都没动,一个个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女生甚至已经开始哭了,抽抽搭搭的。整个班级,弥漫着凄凉的气氛。
我站了起来,喊了一声:“老师再见!”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像以前上课的时候那样,喊了一声:“老师再见!”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喊了。
扒层皮没动,依旧背对着我们,身体颤抖了一下,摆摆手,没说什么。
我们都走了。至于扒层皮什么时候离开的,谁也不知道。
我和李雨柔手拉着手,到了外面。之前我们哥几个说了,领了成绩单,就来这里汇合,报一下以后何去何从。
没一会儿的功夫,人都来齐了:田少、花少、王亮、黄强、小五、豆豆、马勇、猴子、于达……足足几十号人,都是我们玩得很好的小老大,关系很铁。但是,胡鼎那一帮初二的却没来。
猴子笑骂道:“这帮没良心的,不是他们中考,他们真是一点都不上心,连来都不来。”我摆摆手,说:“他们来不来都无所谓了,反正是咱们这群人的去留。具体的,等吃散伙饭的时候再告诉他们吧。”
然后,我们这帮毕业的就开始报成绩。果然,混的人学习好的没几个。我们那么多人,田少、花少文武双全,都考上了,还是和我一样的平价生,让我大跌眼镜。
其他人,也就黄强、王亮等少数的几个人择校录取,交两万块钱能上。而其他一大半的人,都是分不够,也就能去三中、四中或者职高的。
这下子,到了一中,我们的人几乎没剩下多少了。所有人都挺失落的,因为我们这几个老大,都去了一中,而他们却来不了。不过,没来的人,都往三中或者职高去,也能凑起一批人来。
所以,我们的人去了其他地方,也不用担心被欺负。真的难混的,还是我们这几个考上了一中的人。
不管怎么样,分开是肯定的了。很多人都哭了,说还想跟着我们混。我笑着说:“都有点出息,在哪里混不都一样嘛?你们这群人,让你们平时学着点,一个个就知道打游戏,现在后悔了吧。你们在三中、四中、职高好好混,万一你们志哥、田哥、花哥混不下去,被人打了,还指望你们叫人来帮呢。”
我这么一说,知道我是在开玩笑的都笑了,有几个像马勇那种没脑子的,拍着胸脯说要在三中、四中、职高打下一片天地,为我们招兵买马,以后有事儿他们随叫随到。
不管怎么样,我都挺感动的,兄弟们有这份心就好。
花少和田少看起来心情也挺失落的,摆摆手,说:“行了,大家散了吧,过两天等初二、初二的弟兄们放假了,咱们一起去吃散伙饭,都别忘了。”
“嗯……”
“知道了花哥……”
我们一群人就要散,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喊了一声:“小志哥!老花!老田!看上面!”
我我们这群人抬头看去,赫然看到,整个初二、初一的教学楼,五层楼上都挤着满满的人,到处都是人脑袋。
几乎全校的人,都在看着我们。
喊我的是胡鼎,他站在最高的楼层上,冲我招手。
我们一群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个胡鼎,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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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鼎爬上了栏杆,用手当话筒冲我们喊道:“初三的哥哥们,你们走好,让我们这些当弟弟的送你们!”
我笑了,冲胡鼎喊道:“胡鼎,你干什么呢,别摔着!”
胡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说:“小志哥,这是我昨天特别筹划的,风风光光的送你们一程!”
说完,胡鼎冲着初二和初二所有的人喊了一声:“初一和初二的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声音很大,而且齐,似乎是彩排了很多遍。
“好!”胡鼎叫了声好,然后清了清嗓子,整个一中都静了下来。
“屋檐如悬崖
风铃如沧海
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
演一场意外
你悄然走开
……”
是千里之外。胡鼎独唱了副歌的部分,我们离得很远,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眼睛红了,笑骂道:“妈的,这是我追李雨柔时用的招式,他竟然用在了咱们身上了……”田少和花少他们没有说话,默默点了根烟。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
我点点头,然后,带着所有人转身,走向了一中的大门。
高潮部分,所有的人开始齐唱:
“……
我送你离开
天涯之外
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
生死难猜
用一生去等待……”
我知道,我身后跟着的人,这帮不知道打了多少架的大老爷们,已经哭成一片了。我的眼泪也一直往下掉,所以,我没有回头,甚至连走在我身边的田少和花少都没看。
我们身后,初二、初一的学生齐声高喊的声音犹如在我们耳边一样清楚。
“志哥走好!”
“花哥走好!”
“田哥走好!”
“初三的师哥师姐走好!”
是啊,走好。
再见了胡鼎、楚生、黑子。
再见了初二、初一的弟兄们。
再见了,我的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