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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阵风,也把油灯吹灭了,屋里一片漆黑,在黑暗中,我好像听到从柜子下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孩子的笑声,我头嗡地一声,觉得自己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吞没了,这种恐惧感来的如此强烈,竟让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不确定我听到的那个笑声,是我的幻觉、还是真的发生了,我想问温秀清的二伯和王同,看他们是否也听见了,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因为我害怕得到他们肯定的回答,那样会极大加剧我内心的恐惧。
温秀清的二伯再次划亮火柴,把油灯点上,跳动而微弱的亮光,让我心中的恐惧感减弱了很多,我发现王同也惊恐地看着那个柜子,也许他也真的听到那种小孩的笑声了。
只有温秀清二伯的表情依旧很平静。
“您说您哥哥经常来这里?难道您在这个屋里亲眼看见过他?”我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
温秀清二伯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这个问题,而是有些感慨地说:“没想到你们会在夜里去那个湖边,这几十年来,我只在白天去过几次,我对那个地方的感情很复杂,你们一般人对那个湖,也许只是害怕,而我对那个湖除了感到恐惧和憎恨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与感伤,这种感情很复杂。
我哥哥死后,我父母当然十分悲痛,但最伤心的,应该还还是我爷爷。
据说他老人家听到我哥哥的死讯后,当时就晕了过去,并且连着昏‘『迷』’了四天多,人们都觉得,我爷爷应该也会死掉的,因为在昏‘『迷』’的第四天时,我爷爷已经气若游丝,身上也有点发凉了,当时,灵堂和棺材都准备好了,村里人都感叹说我们家真惨,几天内,一家两口,先小后老,就这样相继殒命了。
但奇迹却发生了,在第四天的下午,我爷爷却忽然醒了过来,并且还喝了一小碗粥,竟然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我爷爷说,他昏‘『迷』’的这几天里,都是和我哥哥在一起,他想和我哥哥一起去,但我哥哥却一脸泪水地给我爷爷磕头,无数次恳求爷爷留在世上,并说自己还没死,会用别的方式活在这个世上,如果我爷爷因他而死的话,他无论在阳间还是在‘阴’间,都会痛苦万分的。
听完我哥哥的这番话后,我爷爷才决定要活下去。
但我爷爷经过这件事后,头发胡子全白了,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并且再也没笑过,整天一脸苦相。在我哥哥死后的第二年,我才出生,从那之后,爷爷的脸上,才又渐渐有了笑容。
从我记事开始,就好像从没和爷爷分开过。
他连睡觉时,都会用一根绳子,一端绑在我的‘腿’上,一端系在他的手臂上,一眼看不到我,就会急得大喊大叫,可能我哥哥的死,对他老人家打击实在太大了,他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在我身上发生。
虽然我哥哥淹死了,但在我长大的过程中,却感到好像处处都有我哥哥的影子。
比如,我记得在我十岁之前,每年秋天的某个夜晚,我爷爷都会点着油灯,在桌前守一夜,那时候小,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一夜不睡,我长大后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我哥哥淹死的日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当然算不上诡异,但实际发生的事情,却远不止于此。
我还模模糊糊记得,有一年秋天的一个夜里,又到了那个特殊的日子,我爷爷点着油灯,开始守夜,我因为那时还很小,也就到刚记事的年龄,小孩睡的特别多,所以很早就睡着了,但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醒了过来,而且‘『迷』’‘『迷』’糊糊听到了爷爷的说话声,除了爷爷的说话声外,好像还有一个孩子的声音,当时因为困得厉害,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发现屋里除了爷爷外,好像还有一个孩子。
当时因为太小了,也就没多想,也是后来长大、并经历了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后,我才猛然想到,那个孩子会不会就是我死去的哥哥!但第一次有这种想法时,我大概已经十五六岁了,那时已去城里上了初中,不在家里住了。
当我有这种念头时,最强烈的感觉,除了震惊外,竟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到现在为止,我都没完全搞清楚,自己为何会有那种微妙的心理,可能是我对哥哥的感情太深了,虽然在他生前,我们连面都没见过;或者说,也许我是他生命的一种延续,反正无论他是人是鬼,如果出现在我面前时,我都没有太大的恐惧。
不只那一次,在随后四五年、我哥哥忌日的夜里,我都能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我爷爷和一个孩子‘交’流,这件事一直持续到我十岁时才结束。我被父母接到了城里,开始上新式小学,但爷爷每过五六天,都会徒步走到城里去看我,那时城里和我们村之间,因为山路太崎岖了,所以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能靠走,但即使从近路走,也要走整整一天,可爷爷为了见我一面,每次都这么不辞辛苦。
每到寒暑假时,我仍会回到村里和爷爷一起住,可从那以后,再也没在家经历过哥哥的忌日了。
每次寒暑假回来时,时常看到爷爷房间里,有些孩子的衣服,而那些衣服明显不是我的,是我从未穿过的衣服,有一天我好奇,就穿上试了试,发现有点大,应该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才能穿的,而且那些衣服都是新的。
虽然那时很小,可我冥冥中觉得,那应该就是哥哥的衣服,但我却从未主动问过爷爷。
我四五十岁,再次一个人回到这间老屋住时,每年的秋天,仍会发生些怪事——比如,在睡觉前,我明明记得已经‘『插』’上‘门’、并且吹灭灯了,但忽然醒来时,却发现‘门’变成了虚掩的了,而且油灯也亮着,我隐隐约约觉得,是我哥哥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这好像是一种直觉似的,不用任何推理和逻辑思考,自然而然的就会这样想。”
虽然温秀清的二伯说,他对着这种怪异的现象并不害怕,但我却吓得身上阵阵发冷,王同也是一脸的惊恐。
“那当您再次搬回来住时,您和你哥哥有过近距离接触吗?”我几乎鼓了鼓勇气才问出这一句的,问这句话时,我感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而温秀清的二伯则依旧很平静地点了点头:“算是有过,不过只有过一次,那还是七八年前的那年秋天,我当时忽然得了重感冒,并发起了高烧,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因为亲人都不在身边,所以也没人照顾。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多,虚脱的进入了半昏‘『迷』’状态,我连起来吃东西、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直到了午夜时分,我好想被什么东西惊醒了,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屋里的油灯被点着了——虽然当时头昏昏沉沉的,但我记得非常清楚,我根本没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