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
孩子坐在桌旁,有点拘谨。
木卫灵坐在苏醒的母亲前。
她已经好了,全身上下的皮肤里都充满着生命力,生机勃勃,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狂躁。
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木卫灵说着感谢地话语。
“感谢圣主,赞美圣主。”
木卫灵点头,问道:“你为何会去购买那种红色药丸?”
母亲低着头,脸上浮现了愧疚之色。
她支支吾吾许久后,道:“因为……因为太无聊了。”
木卫灵一怔,道:“什么意思?”
她说道:“在这里生活,我不用为任何衣食住行而忧愁,我甚至可以不需要工作,圣城会给予我生活的资金。”
“我什么都不用干,我每天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的内心变的死寂。”
“直到有一天,我在网上遇到了一群人,他们称自己为痛惜会。”
“那个教会里的每一位教徒都跟我有着一样的感觉。”
“活着没有什么意思,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抑郁,而我们的教主找到了让他们兴奋的方法。”
“什么方法?”木卫灵眼神一凝。
“打。”母亲眼里微微放光,道:“他们痛打我,扇我的脸,鞭打我的身子,我感觉非常的疼痛,但这种疼痛感却让我很……很珍惜。”
木卫灵眼珠子瞪大,她感觉自己的观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喜欢被打?
什么?
自己听错了吗?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母亲却是愈发激动,说道:“我受了很重的伤势,需要治疗,需要更多的钱,所以我开始寻找艰难的工作。”
“我从事园林种植,一天正常工作四个小时,但我请求加班,加班八个小时,几乎没日没夜的都在工作,这让我感到非常的疲惫,每天回家的时候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用光,而这……这并不让我抵触,相反,这种疲惫感让我每天晚上都能睡的很安稳。”
“我开始对那种感觉着迷,我要对我的身心进行更强烈的刺激。”
“我就像是一只永远活在岸上的鱼,第一次游入了大海里,我要尽情的享受,尽情的压榨我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木卫灵脑海中只有两个大字。
犯贱!
这人不就是在犯贱吗!?
神经病吧!
她眼珠子不自觉的放大,母亲继续说着。
“教会里全部都是像我这样志同道合的人,他们研制出来了一种痛苦药丸,不需要去工作,只需要一颗药丸,就能尽情的感受到痛苦。”
“那种痛苦让我觉得自己真切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让我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愈发清晰,我热爱于此。”
“其实圣主,您不需要来照看我。”
“教会里并没有坏人,他们有研制解药,只要我有需要他们便会给我送来。”
木卫灵不可置信的说道:“所以你是故意让你的孩子去偷东西?让他被人追着骂,让他辛苦做出的食物被你打翻在地?”
“为什么?”
母亲咧嘴笑道:“因为我希望我的孩子能与我感同身受,我希望他也能享受到痛苦带来的美妙。”
这一刻,母亲的笑容在木卫灵的眼里是如此的渗人。
这还是人吗?不疯子吗?
为什么会这样?
木卫灵握着权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没有什么苦衷,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做的不好,真相是,这个世界不需要她做这么多,付出这么多。
木卫灵转头看向孩子,问道:“你觉得呢?”
孩子摇头道:“我觉得我妈就是个疯子。”
木卫灵一听到这话就笑了,果然,错的不是自己,完全就是这个女人自己有病嘛。
可是叶安仍然面无表情。
最后,两人离开。
“她不能证明什么。”木卫灵对叶安说道。
叶安瞥了她一眼,道:“当然,那孩子又不像母亲那样过了二三十年没滋没味的生活,从记事起就被她的母亲折磨,所以会这么想。”
“如果那孩子跟母亲一样无聊了三十年,恐怕会比她母亲玩的还疯。”
“我个人觉得,你们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有问题,但这个问题不是后天造就的,而是你天生具有的。”
木卫灵皱眉:“什么问题?”
“视角。”叶安认真道:“无论是你还是老天道,自诞生起视角就是从上往下,你们俯瞰着整个世界,掌握着一切。”
“当你们看到有人脸上露出痛苦的时候,你们会觉得那是不好的东西,因为你们只是站在上帝视角往下看,并不切身的生活在其中。”
“你们创造众生,可是你们从始至终都不懂众生。”
“这一点是从那十四个孩子的叛变中发觉的。”
“老天道给予了那十四个孩子最好的品质,且还是比较单一的品质。”
“这其实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众生是无序的混沌结构,可你们却要把他们造成单一的机械结构,事实上就是你们造不出来。”
“曾经与天明先生探讨过这个问题。”
“他们是从小世界出来的人,他们曾经站在世界的顶点,执掌着一切,我说当事情走到那一步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三个字,没意思。”
“什么有意思?因人而异,暴君就喜欢战斗,战斗对他来说就是爽,所以他游走于各个宇宙间,寻找对手。”
“如果真有一天,他打遍天下无敌手,他恐怕就会做出与盗天者一样的选择,这人生足矣了,留下一段名为暴君的史诗,然后超脱,或者是选择沉睡,等待新的对手出现。”
“生命需要一个对立面的存在,没有一座绿洲的物种是单一的,都具有完整的生物链,链条中的每一个物种,都有其对手,对立面。”
“这是我们这些芸芸众生亲眼所见的事实。”
“我们人类内部有一种人,被称之为圣人,他们明白这一切。”
“他们知晓,众生万物都是平等的,大家都有其对立面,如果为了拯救一方而处死另外一方,那不是天地的圣人,只是某一方的英雄。”
“比如你遇到凡人被野兽追杀,撕咬。”
“你打死野兽,你只是那个人的英雄,不是圣人。”
“圣人应该做的是保护凡人,然后拿出一块肉给予野兽,你活了,它也有的吃,而不是剥夺对方活下去的权利。”
“哪一个面都不能破碎,一旦破碎,就会出现刚刚那位母亲的情况。”
“你破碎了她痛苦的那一面,她的灵魂缺少了那必要的养分,所以人疯了。”
“万物互联着。”
“天道要做是让这互联着的万物保持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