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曼说自己心情郁闷,想回相府跟母亲住几天。这次南宫飞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爽快的答应了。还派了车辇的侍卫,送她前去。
上一次回相府的时候,是去年中秋节时,距离现在不到半年时间。但是踏入相府的那一刻,曹雪曼感觉一切都很陌生。
她先去拜见了母亲,闲聊了会儿,又陪着吃了一顿饭。
饭后,曹雪曼提出想到自己曾经居住的房间单独待一会儿。
有女嫁入皇族,成为太子妃,那是曹氏的荣耀。所以曹雪曼的居室一直都保留着,以便让她回来后,还能找到曾经在家的温馨感觉。
那窗前的风铃,那桌上的刻痕,那屏风上的残缺,甚至被褥上的花纹,都是以前的样子,那么熟悉,却又恍如隔世。
她坐在椅子上,定了定神,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丫环急忙推门进走来,拜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让秋菊来见我!”
丫环紧张地说道:“太子妃,秋菊姐姐没在府上,您有什么吩咐,告诉奴婢是一样的!”
曹雪曼眼角抽动了两下,又道:“那就叫春燕过来!”
丫环愣了一下,答道:“是!”
不一会儿,春燕急匆匆地赶过来,一进门,就跪拜在地,磕了个头道:“奴婢拜见太子妃!”
一般来说,丫环见主人只需行个万福,何需如此大礼?
曹雪曼上前将她扶起。
春燕低垂着头,似乎在掩饰什么。
“看起头,让本宫看看!”曹雪曼声色俱厉地命令道。
春燕浑身一凛,不敢违逆,遂慢慢抬起头来。
曹雪曼这才看到,春燕的左脸一片淤青,嘴角也有裂开的痕迹。
“怎么回事?”曹雪曼问。
春燕紧张地说道:“回太子妃,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摔到的。”
曹雪曼当然知道她在撒谎,没有再逼问她,牵着她的手道:“你如实告诉我,秋菊到哪儿去了?”
春燕浑身一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太子妃恕罪,奴婢确实不知啊!”
曹雪曼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但是却又不愿意相信。
从昨天见到素英开始,她的心里就一直无由地紧张着。
刚才她问过母亲,母亲也说不知秋菊去向。
现在从春燕的神态来看,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她宁愿相信秋菊没事,但愿一切只是她多余的担心。
“父亲应该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虽然我对太子和父亲起疑,确实是因为秋菊告知了我关于夜倾城的事。可是秋菊毕竟是无意为之啊。
而且秋菊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那天只是小姐妹之间分享点有趣的事而已,怎么能把账全都算到她的头上?”
她心里如是想着,同时扶起春燕,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不要害怕,本宫会让母亲把你送给我。以后你就跟着本宫,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春燕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子妃,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知是喜,还是忧。
在右相府住了两天,秋菊依然是音讯全无。府里的人都说不知情。
她也去问过父亲,但曹仲达也只是搪塞说,他堂堂大楚宰相,岂能有心思关心一个丫环的去向?
曹雪曼知道,秋菊应该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那一夜,她坐在灯下,像是丢了魂儿。
她对太子,对父亲,甚至对这个世界都绝望到了极点。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因为这点小过错,甚至根本就不算是过错,便不明不白地消失掉。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和秋菊从小一起玩,一起疯,一起睡。惹了祸事,秋菊都是甘心情愿地扛着,不管怎么打骂她都不松口。有什么好处,曹雪曼也一定会记着与她分享。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子女太多,但是曹雪曼并不喜欢跟其他人玩。像江映月,林芷若这些,在她眼里,也不及秋菊分毫。
出嫁的前一晚,她和秋菊抱头痛哭。当时她年龄小,不敢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提任何要求,所以也没想过要把秋菊带去东宫。
或许在相府其他人的眼里,秋菊只是个卑贱的丫环。但曹雪曼从来都当她是最要好的姐妹。
曾经的点点滴滴,一幕又一幕浮上脑海,曹雪曼的眼泪簌簌流下。
窗户已经隐隐泛白,曹雪曼的眼泪也已经流干。
她站起来,伸手抹去泪痕,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次日,曹雪曼让春燕为她精心打扮,掩盖脸上憔悴和疲惫的痕迹。
来到曹仲达的书房,见父亲正在里面忙着书写着什么。
“呀,女儿,你好久没到爹的书房来过了!”曹仲达乐呵呵地迎上来。
曹雪曼微微一笑,望着父亲的发际说道:“爹的头上,又多了好多白发。爹日理万机,也还是要注意休息才是啊!”
曹仲达无比欣慰地说道:“女儿能理解爹的不容易,爹心里就满足啦。爹做这些,是为了大楚,也是为了太子,当然,也是为了你这个太子妃啊!”
曹雪曼点了点头,突然严肃地问道:“对了,太子殿下说,让爹想办法拉拢那个姓夜的监察使,如今可有进展?”
“呃……”曹仲达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当即愣了一下道,“近日琐事颇多,尚未有进展。”
曹雪曼道:“他已经归服飞雪公主,若不早点突破,他对飞雪公主的忠心就会越来越坚固了。听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爹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才是啊!”
“对,爹这就想办法!”
曹雪曼道:“不如今日爹便派人把他请到府上来,本宫倒想亲自看看,这个人到底有几斤几两,值不值得太子殿下花心思!”
曹仲达的表情僵住了,目光闪烁,略显惶恐而不知所措。
并不是曹雪曼的这个要求有多过份,而是此乃她第一次在曹仲达面前自称“本宫”。
以前她都是乖巧地自称“女儿”,或者是“雪曼”。
政治敏锐的右相爷自然明白,女儿的这个小小的变化,却是意义重大。
这意味着,他以后不能再摆做爹的谱了,对太子妃,应该行君臣之礼。
他心中五味杂陈,有些失落,也有些欣慰。
毕竟,女儿突然跨出这一步,说明权力的种子,终于开始在她心中萌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