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皇天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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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语,九幽姗姗来迟,误了龙宫太子约好的时辰,在一方珊瑚丛中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像是绕了一个山路十八弯,越走越焦急,脚下打滑,原是绊到一个女娃,那女娃在珊瑚下面睡的香甜,九幽扑哧一笑,以为是哪宫小宫女,许是偷懒睡到红珊瑚下。
虽是薄妆小靥,但看起来娇艳欲滴,若是捏上一把那小脸,应该能挤出胭脂来。
许是盯着的时间太久了,小丫头像是做了什么美梦,酣畅淋漓起来。
九幽看的笑意盈盈,春风得意。
不自觉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想到小丫头懒腰一伸,小拳头正好碰到了那九幽的腰间,丫头朦朦胧胧的以为自己仍在做梦,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则刮了刮她的鼻尖。
“小丫头,你是哪个宫门的?可知龙昭在哪里?”
“小女子年方十八,生在东海龙宫帝王家。”
下一句,素女没好意思说出口,敢问公子是哪家?眉清目秀晚桃花。
“帝王家?我只知东宫太子,姑娘又是哪家王孙?”
“太子妹妹,素女。”
那一日之后的事情,素女记得,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出了珊瑚林,直接带到东宫殿,龙昭与九幽欢饮畅谈,八方天下事,四时运不穷,把酒言欢,觥筹交错,有时候素女会跑过去倒倒茶,当然,花痴了看的长长久久的,也是有的。
日子久了,素女的心总是静止在那日,他来,刮了刮自己的鼻子,问她是哪个宫门时的样子,刻画到她的心里,慢慢的沉淀,成了不能言说的秘密。
而那一日之前的林林总总,都成了为这场相遇而准备的坎坷,她释然了。
素女,东海龙宫嫡女,龙太子之妹,但龙宫规矩,龙女势微。
从小,她便不得宠,明明是正妻嫡女,偏偏过的像是寄人篱下。
左右逢源,只有一个太子哥哥疼惜她苦难。
那日她在珊瑚从里做梦,梦到头白溪边浣溪沙,才忍俊不禁笑出来。
若是没人逗她,说不定这个梦做到地老天荒。
花开花落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最疼爱她的哥哥,已经不知归处,而她爱的妖王又封闭了心门,斩断了情丝记忆。
空空如也的心呐,真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那时能活下来,她已经觉得不容易了,终于熬成千岁的,随着父王参加些琼林宴,她总是最为会看眼色行事的,东家长西家短,哪个仙家世族苟且残喘,哪个如日中天,她都了然于心间。
直到老龙王贪图人间法器灵力瑞泽,与那人间洗烟阁订了亲,素女才知道,那么多场觥筹交错,只不过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交易寄托,生为女子,她不是女儿,却只是一个龙宫的棋子,被操控着生活,即便是她如履薄冰,也逃不出掌心的愚弄。
洗烟阁曾经给她过解脱的希望,人间悲欢离合,江南烟雨朦胧,她曾心驰神往,不成想阴谋诡计,众叛亲离也是一如既往。
再后来,阴差阳错,遇到尘依,再重逢九幽。
大泽云梦,给了她殷切的希望。
她记忆里,只有一句又一句的幽王,那时,哥哥和幽王都明媚着,如山川一样宽广。
她觉得上天待她不薄,能够重逢再见一眼,不枉她辛辛苦苦的步步为营的推却姻缘。
一颗帝王心,如若不是龙宫嫡女,九幽瞧着那丫头必定是六宫粉黛无颜色的主子。
造化弄人,后来九幽妖心万古,她便从此只能默默惦记着他。
一见九幽误终身,可若没有遇到九幽,或许,终生只是碌碌,没有心动,没有波澜。
本也是去留无意,惯看云卷云舒的,波澜不惊的,只是那日珊瑚里一低头的温柔,脉脉含情如是,再无凡尘。
九幽曾经有家国天下,素女只有冰清玉骨孑然一身,她总是仰望幽王,也总是不住心痒,少女的心事里,诗句成行,强大而隐忍的内心一直荒凉。
看惯了横眉冷对,更能体会世态炎凉,她包容所有的不公,体谅所有的难言苦衷,将爱也放在心底揶揄着。
繁花似锦又怎样,不过意愿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纵使曾经沧海冷冰冰,她也坚持着自己的善良,对龙宫对亲朋,生她者龙宫,她岂能看着龙宫飞蛾扑火,教她者昆仑,她又岂能让昆仑背负骂名,左右权衡,万般不舍,也只能撒个弥天大谎。
当初,她孤寂徘徊,借着尘依的名号摆脱了龙宫的冷寂,虽是龙宫举荐过她入昆仑,却始终因为龙龙昭未归位而扣着她,想找个倒插门的女婿,等攸辰有成而一举两得,后来洗烟阁一直没召回大公子,老龙王也不好上赶子送素女入昆仑,而后素女主动提出,倒是正和老龙王的心意。
她本也是想着安稳度日也就算了,陪陪尘依,却没想到令仪抬她身份让她入紫竹殿,凭她不得宠的身份,令仪大可不必周张,却还是瞧着她冰清玉骨的可造之材,对她因材施教,在昆仑山她第一次感受到公平对待,也第一次有师父为了她百般呵护着,她感受过师父舔犊情深,感受过姊妹互诉衷肠,也感受过同门师兄妹的嬉笑打闹,于她而言已经华彩斐然,再无遗憾,所以她才会对九幽给的妖后身份不以为然。
昆仑大道,龙宫氏族,都不可以糟践,劝柬九幽又无法实现,最后的最后,如她所怕的,天界借龙宫之手让四海九幽山两败俱伤,而她只能选择放弃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家。”
小女子年方十八。
生在东海龙宫帝王家。
敢问公子是哪家?
眉清目秀摇曳生花。
“我是幽王,天地悠悠风水长,唯我独乐是幽王。”
“悠王?”
“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