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起风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夜里，墨瞳四处巡视着，行至花园回廊处却看到萧婉独自一人蹲坐在园子里新翻过的花圃外，那里前几日才刚撒了些海棠花的花种。
萧婉感受到墨瞳走近，她也没回头，依旧蹲着，雪白的兔毛领斗篷披在外头，她缩了缩脖子道：“我就想着这些花种子何时能抽出芽来。”
墨瞳绕到了萧婉身侧，面前的一大片花圃如今平坦得连一根杂草都看不到，他淡然道：“天凉了，总归要等到天暖些。”
萧婉耷拉着脑袋，侧影看着有些颓唐，她嘟囔道：“这天怕是不会暖了，要暖些也得等到来年开春，也不知这些花种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
萧婉的声音期期艾艾，墨瞳忽而心下就生出一股子同病相怜的悲悯来。这种感觉极其怪异，让两个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突然就在心里变得亲近了。他忍不住轻声安慰道：“土里自是要比地面上暖些，殿下不必担忧。”
萧婉抬起头，颇为欣喜又憧憬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诓骗我？”
墨瞳微低下头，英俊的眉眼在月光下镀上一层朦胧的银光把原本硬朗高挺鼻梁和时常紧抿的唇染得温和柔软了许多。
“怎敢欺骗殿下。”
萧婉闻言俏皮地笑了笑，又佯装着语含威严道：“谅你也不敢骗我，要是骗了我，我非得好好罚你不可！”
萧婉得瑟的小模样引得墨瞳心底里一阵悸动，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悸动的感觉，像是整颗心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跳动得异常强烈，但是这样的感觉并不难受，想被火炉子烘烤着，全身炙热的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来获取更多的热量。
见墨瞳这样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萧婉呆住了，仿佛被这双眼里漆黑幽深的瞳仁深深地吸引了进去。等回过神来，她便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双颊噌的一下就红透了。
墨瞳也迅速别过脸，故作镇定地五指收拢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他的脸也有些微热，适才余光一扫他似乎见着了萧婉月光下被染的粉嫩的耳廓。这一扫便让他自己更觉不好意思起来。
“殿下，夜深了，您该早些回去休息。”良久，墨瞳才平复心情开口，今夜这样姣好的月色下，氛围微妙到实在是让他心绪难平。
萧婉慌忙点点头，“是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紫娟醒了找不着又得咋呼好一阵子。”她说着站起身也不抬头看墨瞳，只把脸埋进兔毛领里匆匆地离去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平日里照例偶尔也只有沈惠往凤仪宫来坐坐，再者就是司药房大监每日一趟的请脉。除此之外，萧婉似是被人遗忘了一般，无论是萧桓、赵芯兰抑或是公孙茹，甚至就连萧湛也没有出现过。
天气倒是愈发得凉了起来，萧婉每日都会到后花园外的回廊处坐着品会儿茶，近日来天凉得很，她的双手已经有些离不开手炉，到哪儿几乎都要捧着，没有手炉暖着没一会儿手指便冻得冰凉，连想要长时间摆弄着茶具也有些痴人说梦。所幸紫娟在这方面上也略会些，只要萧婉从旁稍作指导也能冲泡出滋味上佳的茶来，更何况萧婉体虚，身子里头的寒气积存着自是喝不得那些工序反复的茶水，自己琢磨着泡制的要简单些。
“公主，您快尝尝奴婢这手艺可有些进步了？”紫娟笑意盈盈地把冲泡好的茶水斟了一杯到白玉制的茶盏里递到萧婉面前。
玉制白皙的杯盏中，冲泡下的茶渣滓已经被紫娟细心的过滤了，只剩下了澄澈透明的一汪茶水。萧婉接过来放到鼻尖下嗅了嗅，一股子甜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里让人心情瞬间愉悦了几分，她把茶盏递到自己唇边小口地抿了起来。
烧着炭的火炉上架着铜制的大水壶，里头新搁的生水从下而上冒起了一点一点的小气泡。一丝一缕的袅袅青烟从壶嘴和壶盖的边缘慢慢跑出来，像是一层朦胧的纱把周围一圈一圈的包裹起来。
墨瞳从这些雾气里看过去，萧婉含笑低头饮着茶的样子，平静的只让他想起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多年以后这样的画面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而这样宁静美好的岁月却永远只存在于记忆中再也没有可能重来。
萧婉饮完一杯放下了茶盏，她笑了笑，明亮的眸子被热气熏出了一层雾气，连带着双颊也被熏得有些泛红，“这茶尝着倒比之前的滋味更加香醇清甜一些，你是往里头多放了几颗枣子还是什么别的带甜味儿的材料？这样醇的甜味儿不像是放了寻常使的糖。”
紫娟眨眨眼，不愿立刻细说，而是笑着卖了个关子道：“公主您先只说这茶好是不好，奴婢再告诉您这里头多放了点什么。”
萧婉闻言憋了笑正色着嗔怪道：“怎得学坏了？”
紫娟也知萧婉此刻一点儿也不生气，于是面不改色地不语，就是只等着萧婉开口。
“罢了罢了。”萧婉摇摇头状似勉为其难地开口道，“你这泡茶的功夫确是长进了许多，真真是令你这公主殿下刮目相看了。”
紫娟得了夸奖“噗嗤”笑出声，“公主金口赞许，奴婢在这里便先谢过了。公主想知道这茶里添了什么，其实也无甚稀奇的东西。能有这样醇厚的清甜味道的便是那花间飞舞着'嗡嗡嗡'个不停的小东西酿制出来的。”
紫娟说着抬起手做了个扇着小翅膀的动作，那动作滑稽可爱，逗得一旁的小花小草也止不住笑了起来。
萧婉拿起茶盏又重新放到鼻翼下嗅了嗅，果然适才不太注意，这会儿的确一股子蜂蜜的味道淡淡地飘过来，她道：“我说你前些日子泡制的茶水气味都偏淡，怎得今天味道这般浓烈了起来，原来是添了些蜂蜜在里头。”
紫娟吐吐舌，“奴婢也是看着小厨房里有这个才忽而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