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前在御花园见着陈妙儿受了她尖酸刻薄的挑衅已经算是一件意外的稀罕事，不过这个年似乎注定要过得不平静，就在除夕守岁的前一夜，准备金银器皿的小太监在库房点算的时候却发现平白地少了点东西，少的还是前几年西域进贡的一套镶玛瑙的琉璃器皿。
这一下可算了不得，库房里头安排值夜的太监宫女一下子全被问罪挨个的送到了罗阎殿单钰那里，而单钰是何种角色，整个皇宫里大概是个人就知道，被送进罗阎殿的几乎出来的时候相当于就丢了半条命。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婉兴致上来正在教紫鹃写对联，等小花咋呼地把事情说完，萧婉才微微抬了下眼皮。
“什么时候不好偷拿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也是可怜那些无辜的宫女太监，被送到单阎王那里也算是运气不好。”
小花听到单钰的名字就下意识地发了下抖，“单公公这样狠厉，奴婢想着大约没有多久就能知道是哪个小贼拿的东西了。”她说着搓了搓浑身冒起的鸡婆疙瘩站到一边去了。
萧婉笑了笑，心下却开始疑惑起来，往年也没出过这档子事，更何况还是在东西出入使用这样频繁的年节期间，哪个贼会这样愚蠢竟然挑在这种时候犯下这样的事来？
小花一语中的，果然到了这一天的夜里，罗阎殿里受刑的一个小太监终于经受不住刑罚供出了偷拿玛瑙琉璃器的人。一小队禁卫军从罗阎殿出来，立刻就去到了储秀宫。
位份较低的嫔妃是没有自己单独的宫殿的，储秀宫里就住了四个位份不高的嫔妃。几个柔弱女子面对一脸凶神恶煞的禁卫军吓得花容失色，但禁卫军哪里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当下就不由分说把其中一个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萧婉的凤仪宫离储秀宫要远一些但还是隐约听到了有人哭喊的声音，那哭叫声异常凄厉，把原本黑夜中的寂静一下子打破了，看来今夜皇宫里的宵禁该缓一缓了。
“公主……”紫娟也听到了，她有些害怕地欲言又止，外面的风很大，穿过回廊的时候发出“呜呜”的响声，就像是几百个女鬼在哀嚎。
萧婉翻着书页没有抬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害怕，在这样原本应该静谧的夜里四周却回荡着女人的尖叫和哭喊，总会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她还是强自镇定住了，她淡然地吩咐紫鹃，“风太大，去把窗子关严实了吧，另外我夜里看书伤眼睛，再多点几盏等。”
紫鹃巴不得萧婉这样说，于是马不停蹄地就小跑着道窗边把窗子关紧了。
夜风中，墨瞳坐在屋顶上，他极是灵敏的耳力准确地捕捉着正下方两个人的谈话，等到紫鹃把窗子关上，他嘴角挂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自上一次贴完对联之后，又是几日没有打过照面，而他每天夜里总会来这里坐坐，萧婉其实不是个十分活泼且爱说话的女子，大部分时间她总是由紫鹃在一旁服侍着安静地看一会儿书，偶尔看到有趣的地方她也会念出来与紫鹃两人互相说一会儿话，有时也会谈起一些陈年旧事，只不过说的基本都和三皇子殿下有关，倒很少听到她提起淑妃和皇上。
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墨瞳正下方的房间灯火熄灭，大概是书看累了想要休息了，他把手掌贴在屋顶冰冷的砖瓦上，片刻之后喃喃低语了一句，“殿下，好生休息。”
这样的话语他已经重复了多次，他语调温柔低沉如同在耳畔的轻声呢喃，让人看到他不同于往日的柔情。
把手收回，他正要站起身飞身离去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适才离这里不远，有一股极难察觉到的风从他耳边掠过，那就说明刚才有人自这附近经过。整个皇宫里因为要防刺客都很少栽种什么高大的树木，以免有人藏匿其中而不易察觉。就算是墨瞳自己，想要突破禁卫军的层层巡逻在宫中来去自如也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当初之所以能够往返在香兰殿和凤仪宫之间多次，主要也是因为他熟悉整个皇宫禁卫军巡视的交互时间罢了。但是刚才经过的这个人，他显然比他要更加了解整个皇宫的布局，什么时间经过哪些人他应该都是了若指掌，因为刚才他感觉到他经过时步履有一阵的停留，而就是那个时候那里正巧经过一对巡逻的禁卫军，但如果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停留，恐怕他也没办法这么快注意到异样。
很高的功夫。墨瞳看着风掠过的方向深深地皱起眉头，轻功如此卓绝的确乃世间罕见。他略微一晃神，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一个月前在宫外的那天，他在北街的小巷子里见到的那个身形如同鬼魅的人，那人也是一样有着极高的轻功，那么刚才的那个人和一月前他所遇到的那个人会否有所联系，又或者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夫人，属下来迟。”
阴森沙哑的声音响起，整个夜晚都变得诡异起来。
黑暗中，屋里只点了一盏宫灯，昏暗的烛光跳动摇曳着，一双涂了鲜红丹蔻的白皙玉手执了一把剪子正慢条斯理地拨着蜡烛上的灯芯。
慵懒魅惑的声音响起，“都办妥了？”
跪在地上的人没有起来，回道：“这次制造后宫混乱，其中牵涉到的宫女属下已经解决了。至于宫外……韩朝歌似乎盯得很紧，这段时间一直在每家店铺进行仔细盘查，咱们的人藏匿不住，有许多已经回到据点。”
“哦？”那双执了剪子的手用了点力，“咔嚓”一声，灯芯应声而断，烛火剧烈地跳动一下，紧接着由暗变亮。
地上跪着的人低垂着头连忙解释着：“夫人还请息怒，属下料想这韩朝歌该是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内应，从他盘查我们也不过是一月以前的事，而属下们藏匿市井已经有足足两月，该是有什么将这些消息放给了韩朝歌，这才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开始在京师的店铺中进行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