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墨瞳曲膝坐在凤仪宫主殿的屋顶上方，好像比起后院，这里更像是他的栖身之所。身下是萧婉的寝殿，此刻已经到了宫中宵禁的时候，寝殿的蜡烛熄灭，萧婉应该已经睡下了。
风带着凉意直钻进人的心肺，墨瞳的侧脸在夜色下被月光勾勒出刚毅的线条。
一个卑贱如蝼蚁的奴隶，也在妄图些什么，真是可笑！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今日从赵明远口中所出来的话。
呵呵，他是卑微如同尘土，的确又该奢望些什么？就算知道两情相悦，那也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罢了。
“鬼鬼祟祟躲在暗处，阁下何不现身相见？”猛然间，他睁开双眼，语调清冷。
寂静的黑暗中慢慢地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来，那人足尖轻点着屋檐，身形飘忽如同鬼魅。
“小子，警觉性还是一样的高，这世间上还少有人能这么快发现我。”
夜色中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给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墨瞳不语，他此刻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啧啧啧啧。”那人影啧啧有声，慢慢地靠近过来，他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凑近了些，目光瞟了一眼墨瞳说道，“真看不出还是个痴情种，每晚都来这里坐着。可奈何这样的深情你却无法相告，只能让四公主殿下被蒙在鼓里，让她错以为你对她无意。可悲，可叹。”
墨瞳神色变了变，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但他并不想动手，毕竟这是在皇宫，更何况萧婉还在这里，贸然出手绝对不是上策。
“阁下何意，不妨直说。”
他相信这个人接连几天在凤仪宫出现却没有实质性的动作并非全然没有目的。只不过他的目的在哪里，他还不算很能摸透。如果只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那显然太费周章。只怕是……在试探他的身份或其他什么。
魅影舔了舔自己殷红如血的唇，粗嘎沙哑的声音竟然发出了低沉可怖的笑声，“你相信我来这儿是来帮你的吗？”
“帮我？”墨瞳嗤笑，极尽嘲讽，“你我之间是敌非友，更何况，你觉得我有什么是需要你来帮忙的？”
魅影看着墨瞳冷漠不屑的样子却没有丝毫不满和要动怒的样子，反而是继续笑道：“有，你自然有。你的身份，你的家世，包括你心爱的女人。你无法扭转的局面，都是你需要人帮助的地方。”
魅影说得意味深长，凡是点到即止却并没有完全说破。墨瞳心里一惊，但表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他没有办法从他刚才说的话里判断出这个人或者这个人背后的那股势力对他的底细已经了解了多少，而他如果表现得太激进，恐怕只会让对方对他的怀疑更甚。
他想着便说道：“你说的这些，的确是我所想要改变的。只不过在整个南陵，除去皇上，再没有人能够让我摆脱这种困境。那么阁下又凭什么可以帮助我扭转乾坤？”
魅影轻哼一声，“哼，是想从我这里套出我真实的底细？小子，你的心思确实高明缜密，值得我们主上费尽心思。”
墨瞳不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主上是谁，但想必如果真是北祁细作，那恐怕也是北祁的高官之流。手底下有这个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属下，的确不容小觑，他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小子，你只要知道南陵皇帝能做到的，我们家主上也必然能帮你做到。你与其去期盼一个与你而言遥遥无期的特赦，不如早一些寻求更好的出路。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墨瞳忽而弯了一下唇角，他的目光扫过来，看着面前环胸站立着的男人，“良禽择木而栖，但是无论是那一根木头，每一只鸟飞过去的时候都应该要知道这跟木头究竟是否牢靠。所以……”
他说着顿了顿，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的眸光中浮上一层冰冷的寒气夹杂着杀意。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呵。”魅影被他目光中浓重的杀气逼退了几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子的气魄的确摄人。言语和神色间都流淌出一种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的压迫感。他现在对他的调查还在进行中，唯一所知道的也只是这个人与曾经的南陵城墙霍长风有渊源。只不过要说究竟是谁，是霍长风的什么人，他还没有拿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小子，是什么人我还无可奉告。现在我只想让你好好想一想，现在的南陵君主是否还值得你为他效命。更何况你与你的心上人，如今的身份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底。我想不只是赵明远，所有人看你都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魅影的话让墨瞳有一瞬间恍惚，但又立刻清醒过来。他刚才所说赵明远之类，那就该是白天所发生的事他也完全知道。看来，他现在的所有举动都被人掌握着。
“我的事，并不牢阁下费心。我奉劝阁下以后不要来这里，若是伤害到其他什么人。那么……我保证，你的人头我取定了！”墨瞳寒芒一般的眼神扫视过去，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着，他的一袭黑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漆黑的发丝随风飘散着，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哼，狂妄小子！”魅影呵呵一笑，“今日便不再与你废话，改日或许我家主上会亲自找到你，只盼着你到时候可别像现在这样不识好歹。若是想取我的首级，那就得要看看，你究竟是有多大的本事了！”
墨瞳至始至终冷着脸，魅影丢下这一句，便转身足尖轻点了一下往黑暗深处闪身使用轻功遁走了。
他没有去追，黑夜中难辨方向，根本也不知道他去往什么方向。另外……追到又如何，在皇宫里公然出手，只怕要惹出事端。
好在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神出鬼没的人，定然是对他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