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蜜饯被萧婉抱进了怀里，她漫无目的地在前面走着，墨瞳和紫娟都没有出声阻拦，反倒是墨瞳快走了几步走在了她身边，并肩行走也能更好照顾她，保护她被来来往往的人挤到。
“荣伯，麻烦您再通融通融，就让我把剩下的那些书抄录完，这工钱大不了就只折一半给我，您看这样可好？”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争执着什么，萧婉抬眼看过去，本来也不怎么好奇，只不过那个不断拱手作揖的少年她看着却生出几分熟悉感来。
看门的管家大概也是没有法子，摆摆手道：“顾公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也该知道能做出这样决定的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公子宅心仁厚也不要难为老奴。”
萧婉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老管家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进了门里顺带把门关上了。
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吧，她看了一眼这个在京城中不算小的宅院，那么这个人是犯了什么错被主人家赶出来了吗？”
少年人见苦求无用，在门前站了半晌，低垂下头悻悻地往这边走来。
兴许是失了神只顾着看地面，恍恍惚惚间就要迎面撞上站在路中央看着他的萧婉。
墨瞳眼疾手快，单手搂了萧婉的肩往边上带了带，少年人感觉到动静，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
适才手一松，抱在怀里的黄纸包开了一个小口子，里头的几块梅子干咕噜噜滚了出来，少年人见是自己闯了祸，赶紧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梅子干捡了起来。
“小姐恕罪，在下一时间没有注意小姐站在这里，冲撞了小姐。”
这个人的眉眼真的好生熟悉，萧婉透过薄纱望出去，眉如远山，口鼻端正，身上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低头又看了看他的衣着，青衫白褂，腰间是一根青色的腰带，上头还系着一小块玉佩，应该就是个书生无疑。
“小姐？”少年人见萧婉久久没有说话，想着大概是自己伸出去的手上那几块已经被尘土污了的梅子干太失礼，于是他迅速收回手，把手里的东西收入袖中。
“殿……小姐。”墨瞳搂着萧婉的手放下来，他有点讶异于她此刻的反应，转而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站着的少年。
那目光不知怎么的寒气逼人，少年控制不住地缩了缩脖子，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模样虽然俊逸非凡，但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紫娟此刻也是在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她跟萧婉一样都觉得这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过了许久，她才一拍脑袋想起来。
“顾公子！你是那一日灯会上帮过我家小姐的顾公子！”
经紫娟这样出声一喊，萧婉终于也想起来了，去年年末的花灯会，的确是与这个少年有过一面之缘的，难怪从刚才见到他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灯会？顾绍良探究的目光投向萧婉，眼前这位姑娘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轻薄的头纱遮面，浅蓝的衣裙衬着她纤瘦的身材，抱着报纸包的手修长纤细，他愣了愣立刻就想了起来，这样一位妙人，大概轻易是忘不了的。
“姜姑娘？”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敢太笃定，不过看她身边的这个丫鬟，的确就是那一日见到的那个被唤作紫娟的姑娘。
萧婉点点头，随后施了个礼道：“难为顾公子还记得小女子，上一回蒙公子相助，小女子还没有专程来感谢过。”
顾绍良笑着摇摇头，“姜姑娘言重，不过区区一件小事，姜姑娘也无需挂怀。”
萧婉想起他适才神态落寞，又隐约听到了那个大户人家的下人与他之间的对话，于是便开口道：“恕小女子多嘴问一句，公子是否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顾绍良回头看了一眼那户人家紧闭的大门，苦笑了一下，“一些小事罢了，也不过是断了在下谋生的一个门路。”
“谋生？”萧婉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公子遇到困难了吗？”
顾绍良笑笑，“说不来也不怕姑娘笑话，在下原本在家乡考了乡试中了乡试的举人，就想着上京来能够被哪位官场之人看重成为门客，可谁想到京城之中现今都只有赵家独大。做任何一人的奴仆都无所谓，可是这赵家，万万是去不得的，去了就实在有辱这十余年来所读的圣贤书。”
萧婉想不到这个顾绍良还是这样一个有气节的正人君子，心头不免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可是成不了门客，又实在不愿意反乡，于是在下就在此找了一户人家帮他们抄录一些旧的典籍，以此来糊口。”
“那公子是得罪了那户人家的什么人了？看你刚才的样子，府上的管家不愿意再用你了。”
顾绍良支支吾吾，微红着脸颊显然对此事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紫娟看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不由出声催促，“顾公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没有你说出来，我家小姐自然会为你做主。”
顾绍良为难地看了看萧婉，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在下就是得罪了府上的一位小姐，所以才……”
“哦——难不成是拿小姐看上你了，你却没有从了她，最后那小姐恼羞成怒就把你赶出来了？”紫娟一时嘴快，接着话茬猜测着，哪料到顾绍良真的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竟然脸红了起来。
“紫娟，不要胡说八道！”萧婉佯怒呵斥了一声，紫娟平时性子都是极为沉稳的，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紫娟自知失言，立马噤声收敛了笑退到一边去了。
“顾公子莫见怪，我这丫头口无遮拦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顾绍良忙摆了摆手摇头，“不不不，姜姑娘不必这样说，紫娟姑娘也是心直口快。”
萧婉笑了笑，看得出来顾绍良是个心思极为单纯又好相处的人，她想了想说道：“既然公子现在丢了适才那份活计，不如就到小女子府上吧，府上恰巧也有几本古籍需要抄录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人，公子若不嫌弃可否接受这份邀约。”
“这……”顾绍良犹豫了起来，身为一个男子要接受一个女子的接济，说出去实在有辱斯文。看萧婉的样子也是大户人家出生非富即贵的小姐，再看跟在她身边的黑衣男子，从始至终目光落在他身上都是冰冷如霜，激得他从头到脚都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在萧婉说出刚才那些话之后，他的目光更像是一把带刺的尖刀，似是要把他剐得体无完肤，他一时间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半晌没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