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开始飘下一点小雨，雨丝打在叶子上静悄悄的听不出什么声音。都说春雨润物细无声，夏季里却难见到这样的景象。
陆清明站在雨里，派遣出去的人刚回来禀报说在颜妙彤所指的地方没有找到人。看样子公孙茹心思细腻，已经料想到颜妙彤经不住询问必定会把这件事抖出来，所以干脆换了地方。
门外传来马蹄声，一声长而尖锐的嘶鸣响过，墨瞳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黑发间沾着许多白色的水珠，那神情就像是要吃人了一般。
“子期！”
墨瞳走过陆清明身边，被他伸手拉住了。
“她也是一时糊涂，你不要对她说重话。”
墨瞳捏紧了手里的长剑，半晌后道：“我才是罪魁祸首，不会怪她。”
“子期……”陆清明难免有些动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墨瞳侧身道：“没事，我关心则乱还要多谢你提醒。”
陆清明摇头，松开了搭在他肩头的手，“城门口已经都布署好了，你也别太担心。”
墨瞳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担心那完全就是自欺欺人，“我去找韩叔。”
说完这句，他便没再言语，往韩朝歌的书房去了。
迈着台阶步入回廊，颜妙彤红着眼睛站在那里，见墨瞳往自己这边过来，忐忑地唤了一声“表哥。”
墨瞳脚步微顿，看着她说道：“夜深了，你早点休息。”说着便走了。
颜妙彤扶着廊柱哭了起来，陆清明慢慢从身后过来。
“他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怪我？”
陆清明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叹了一口气，“回去休息吧。”
第二日一早，阳光从暗室仅有的一个窗口里透进来，刚好照在萧婉的身上。
明亮的光线刺眼，萧婉一下睁开了眼，刚想要抬手挡一下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捆在柱子后面。
她暗暗苦笑一声，暗骂自己的记性也真是差，差点就忘记了自己昨天已经被公孙茹绑了的这件事。
被这样一个姿势捆了一夜，萧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已经麻木了。脖子上昨天撕裂的伤口处鲜血已经重新凝固，流淌下来的几滴在胸口的儒裙上留下了一点点斑驳的血迹。她动了动脖子，一阵痛意传来，看样子好不容易结了痂的伤口又要重新上药了。
不远处的稻草堆里，公孙茹还在沉睡着。大概是失血过多，凌乱的长发下她露在外面的一侧脸庞看起来很苍白，就连嘴唇也是发白干裂的。
萧婉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发现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着些什么。
萧婉静下心来仔细地听了听，却因为还隔着点距离完全听不清楚。她恍惚间就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在睡梦中也曾听到过些什么，看来是这公孙茹梦魇了一晚上。
不去管公孙茹此刻做的是美梦还是恶梦，萧婉四下看了看，想找些什么东西看能不能趁这个时候脱身逃走。
被禁锢的身体视线受阻，她视野范围内除了满地的杂草什么都没找到。两只被缚在身后的手在地上胡乱摸了摸，一个坚硬的东西就落入了掌心里。
萧婉心下一喜，想来自己应该是摸到了一块石头，于是她艰难地把石头锋利的一面转了过来，对着麻绳来回割了起来。
可毕竟石头和利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没一会儿萧婉的手腕就因为太用力被麻绳勒出了一道道红痕，更有些已经因为来回摩擦被蹭破了皮。汗水顺着胳膊留下来渗进了伤口里，疼得她咬紧了牙。
“呵，想要脱身？需不需要我把这个给你？”冰冷的匕首从后面抵住了萧婉的脖子，萧婉被这冰冷激得向后缩了一下，奈何身后是坚硬的木头柱子，她避无可避之下被锋利的刀刃划进了皮肤里。
公孙茹笑了起来，“四公主殿下猜猜，如今我送你这一道新伤，会不会让我死得更难看一点？”
萧婉觉得从昨天她和公孙茹说了那番话开始，公孙茹就变得很奇怪，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怨毒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想要活着逃出去，怎么现在却想着怎么死了？”
公孙茹盯着她，半晌没说话之后收回了手里的匕首，随后解开了把萧婉束缚在柱子上的绳子推着萧婉站了起来。
“我们，来看看昨天的那个赌约究竟是什么结果吧。”
破庙的后山山脚下有一匹马，萧婉被绳子绑了手又被公孙茹一下推上了马背。
公孙茹被废了右手，但上马的动作却不显得有多吃力，唯独坐上了马背之后身形却左右摇晃了一下，像是要摔下马去。
唯独能用的左手抓住了缰绳，萧婉的手臂接触到身后公孙茹的身体，透过薄薄的衣料却觉得她的身体此刻烫得吓人。
“驾！”公孙茹一夹马腹，马蹄声响了起来开始往城门口跑。
公孙茹走的地方挑得都极偏僻，萧婉感觉到她的呼吸沉重，吐在她脖颈处的气息也是滚烫的。她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病了？”
公孙茹不发话，正当萧婉觉得她不会理财自己的时候却听到她说，“我是病了，那你能不能让他们放我出城去？”
萧婉愣住了，这番话里带着她能明显感觉到的乞求，让她觉得不解。
“求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并不是你的作风。”
公孙茹在身后笑了笑，“的确是，你我毕竟各为其主，为自己的家国考虑才是正确的。”
萧婉不语，她找不出什么话能把这句话接下去，为了自己的国千里迢迢来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牺牲葬送了自己的一切究竟是可敬还是可悲，她说不出来。
公孙茹的马停在了距离城门口三丈开外，今天的整个皇城都很安静，原本应该热闹的市集也是空无一人。
公孙茹在萧婉耳边说道：“看看这周围，城墙上都是提早就安排好的弓箭手。看来他们在你失踪之后就知道你落到了我的手上。这样几位青年才俊就葬送在你南陵那个昏庸的皇帝统治之下，公主殿下难道不会替他们感到可惜，替他们觉得不公吗？”
萧婉反讽道：“你也说过我们各为其主，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
公孙茹笑道：“果然很忠诚啊，那么公主殿下准备好了吗？我们之间的赌约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