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目光看着萧婉却又不像是在看着她，萧婉被这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想动脚步却不听使唤。
“芸儿，朕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湖上的你正在和丫鬟们一块采莲蓬，朕当时就想，好歹你也是个官家小姐，怎得完全就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于是朕就想好好观察观察你，可就是这一靠近，却让朕此生对你再难以忘怀。”
萧桓说着话，一边呆愣愣地在萧婉面前坐下，他此刻很平静，完全没有适才那样狂暴的疯魔样子，萧婉下意识地不想出声打扰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其实在她潜意识里，她也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父皇和母妃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在她记忆深处原本的父皇是多么疼爱她和哥哥，可是到最后一切都变了。她多年来痛恨赵家，不止是因为赵家无能，陷害忠良且把持朝纲，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赵芯玥和赵芯兰。
当年赵芯玥入宫没多久，她的母妃便失了宠，起先父皇还会偶尔来凤仪宫几次，但每次似乎都是气冲冲地离去，久而久之便很少再来，母妃因为失宠也郁郁寡欢，没有多少日子便薨逝了。
所以在萧婉眼中，害死她母妃的不止有她父皇一份，赵芯玥乃至整个赵家都难辞其咎。
可是今天听萧桓说话，她却觉得这事似乎还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她的父皇在这样神智不清之时居然把她错认成了母妃，可见在父皇心里，母妃仍旧是有地位的。
墨瞳也始终不言语，他只是悄无声息地往萧婉身边站了站，以防萧桓会突然发狂。
“后来朕把你接进了后宫，你虽拥有南陵双绝之名可出身却并不高贵，朕不顾群臣反对就给了你一个妃位，因为朕不想你在这宫里受委屈。”
萧婉垂眸，淑妃姜氏母家只是个小小的县官，自然是没有什么靠山的。
“你知道朕那些年有多高兴吗？后来你为朕生下了湛儿和婉婉，朕一下便儿女双全，此生便无所求了。可是你……终究还是负了朕对你所有的期待。”
萧桓说道这里突然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看向萧婉道：“对！你就是这样，性子总是冷淡的，对朕也是冷漠而疏远。起先朕还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傻傻地觉得是不是朕对你还不够好，给你的还不够多！所以你喜欢什么要什么朕都满足你，你喜欢海棠花，朕就把这全天下最好的海棠花送到你宫里，可是你呢？你从来都不会对朕多笑一下，甚至朕纳了新的女人入宫你也从来不会到朕跟前发个脾气说个不字！后来朕才知道，原来你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不在乎，因为你不喜欢朕，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朕身上！”
萧婉被萧桓这段凶狠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这番话的意思她明白，可她私心觉得萧桓说得不对。
“芸儿，你的心在哪里啊？是在老七那里吧？这么多年了，朕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曾经那个采莲蓬的娇俏女子，进了宫就像是出了家一样的与世无争，你不是不争，你只是不愿意争，你和老七有情，在进宫之前便有了情！”
萧桓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大，萧婉被他通红的眼眸盯得浑身发冷。墨瞳见状便立刻把萧婉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萧婉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心下稍安，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萧桓。
“你怕朕？”萧桓已经自动略过了这屋子里还有个墨瞳的事情，他看到萧婉明显闪烁的眸子讽刺一笑，“朕记得你可是从来没有怕过朕的，就算到了最后也不见你和朕说一句软话，也不见你对朕有过哪怕一声的求饶。芸儿啊，你为什么就不懂得说一句好话给朕听呢？如果你说了，事情也不会变成像今天这样。”
萧桓的目光掠过萧婉看向了窗外，他低声道：“老七是朕未登基之时在大臣之中得到呼声最高的皇子，他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比朕要强一点，每一回父皇问起功课也总是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将来必成大器。可是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朕赢了吗？他原本好好待在封地，安稳地度日其实也就罢了，到底是兄弟，朕也顾念着些兄弟手足之情，可是为什么他要来皇宫？又为什么让我查到他对你有情？还有霍长风那个老东西，私下也和老七交好不说，还时常在朝堂上评说朕的不是！朕派他去镇守边关，这老东西却不知功高盖主，到头来朕的百姓只是南陵有定国将军，已不知还有个皇帝！”
墨瞳听到萧桓说起了自己的父亲，脸色难免一变，身侧的双手攥紧。
“哈哈哈哈……”萧桓忽然笑了起来，看着萧婉神情变得痴狂，“你们道朕真的那你们没办法吗？芸儿……你得了重病快死了，朕是不能去陪你的，但是朕爱你啊，还是要为你达成心愿，所以老七，朕就也一起送去陪你了，怎么样？朕是不是对你很好？还有霍长风，朕其实晓得赵芯玥的脾气，定是在朕带她出游边关时刁难了他，让他只带几个亲兵随她出境游玩，最后命丧北祁人之手也正好给了朕一个杀他的理由。”
萧桓这番话所包含的信息着实让萧婉从心底感觉到恶寒，墨瞳攥紧的拳头指骨被捏得“咯咯”作响，他几乎是强忍着要冲上前去一剑杀了萧桓的冲动。
“父皇，您糊涂了？霍将军是南陵的有功之臣，他是两朝元老，父皇您怎可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一时好恶而动杀心？您这样置南陵的社稷于何地？”萧婉豁然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她以为听到母妃和七皇叔之间的事已经让她很震惊了，没想到原来当年霍老将军的事父皇其实心里是有数的。
“那又怎么样？”萧桓“哗”地一声把桌上摆着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到地上，油纸包里的糕点蜜饯撒了一地，一块核桃酥咕噜噜滚到了萧婉的脚边。
萧桓起身一步步走了过来，眼底涌起一股和昨日一样的癫狂，“朕是皇帝！任何对朕的江山有威胁的人朕都要铲除，任何觊觎朕东西的人朕都要将他碎尸万段，朕这不是糊涂，朕是英明！南陵有朕就够了，什么萧衍，什么霍长风，反对朕的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