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此番前来寻我是为何事?”
一番寒暄之后,萧婉便问出了口,直截了当的样子真是像极了现在在场的某个人。
单钰抿着茶水抬眼看了看墨瞳又看了看萧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声道:“都说在一处久了,再不相像的两个人也会变得越来越像彼此。公主和少将军倒真是应验了这句话。”
紫娟被打发去屋外头守着了,屋里就只剩下单钰,萧婉以及墨瞳三个人。萧婉不好意思地微低了头道:“公公来此可不是为了同我说这个的吧,有什么但说无妨便好。”
萧婉此番话音刚落,单钰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墨瞳。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咱家此次前来是有件事需要四公主殿下知晓并考虑的。”
单钰的话语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萧婉正襟危坐,说道:“公公此言是否是三哥哥……”
单钰没等萧婉把话说完便摇了摇头,“此事与三皇子殿下并无甚干系。”
萧婉听单钰这么说便暗自松了口气,她现在其实只要一看到皇宫里来人就会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慌,生怕三哥哥在宫里会碰到什么麻烦。现在一听到三哥哥没什么事她便也多少放了些心。
可是单钰却没有让萧婉轻松多久便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件事却与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南陵都有着重大的关系。“
果不其然,墨瞳身侧垂着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骨节上更是青筋暴起,看样子隐忍和紧张到了极点。
萧婉也一下子变得慎重起来,“公公有何事需要我考虑的,但说无妨。”
单钰单手有节奏地点着桌子,发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仿佛能够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而事实上,墨瞳此刻内心正狂跳着,连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单钰这次没有去看墨瞳,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便说出了自己此行所来的目的。
“公主,咱家想要请您去别苑行宫为'皇上'侍疾。”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静,静到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
萧婉没有问单钰为何要她这样做,聪慧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单钰的目的?萧桓早已经驾崩并被安葬于皇陵,别苑行宫里其实根本就没有皇上的存在,现在在前厅里的这三个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其中的真相。单钰说出这样话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
墨瞳薄唇紧抿着,甚至连下嘴唇都已经发了白。他此刻的内心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萧婉做何反应。应允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可最终萧婉还是点头答应了,墨瞳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发力,骨节几不可闻地发出了“咯噔“一声,他心底里五味杂陈,几乎是一团乱麻,让他理不出任何的思绪。
“四公主高义。”这是单钰发自内心的夸赞。
萧婉苦笑一声却全然高兴不起来,“公公这话像是在讽刺我,如今这样的情况,如果我的做法能够堵住悠悠之口,对所有人都好,那么我便应该义不容辞地去做。”
单钰笑了笑,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随意又聊了几句之后,单钰便起身要离去。墨瞳像以往的每一次送人出去,这一回一样也送了单钰出去。
“公公慢走。”过了前院,墨瞳站在门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单钰却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停下了脚步沉声道:“聪慧如少将军,应该早就知道如今日咱家所说的情况,只需要四公主殿下出面,情况就能有所扭转。”
墨瞳长久不语,半晌后才道:“别让她有危险,我不能把她置身于险境之中。”
单钰这一次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摇了摇头道:“的确重情,可惜却没有顾全大局。少将军似乎太过耽于儿女私情了。”
墨瞳承认单钰说得对,可他说的却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所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少将军纵横沙场许多年,也明白有国才有家。有时人都需要做一些必要的取舍。”
墨瞳眸光冰冷,漆黑的瞳仁像是盛满了寒气。
“所以,三皇子殿下是做了取舍。”
单钰浅笑道:“身为将来的一国之君,三皇子殿下做事自需细细衡量。四公主是他的亲妹妹,血浓于水,三皇子殿下对四公主的情谊可并不比少将军少一星半点。可是少将军现在需知道的是危机已然逼近,一旦皇上之事败露,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为今之计便是需要制造些许假象,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让人先分不清真假虚实才好办事。”
墨瞳沉默着,他说不出什么能够反驳单钰。甚至可以说在他内心深处完全赞同单钰的看法,而更加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能够稍缓眼前京中局势的最好人选便是萧婉。
单钰抬手拍了拍墨瞳的肩膀,“小子,咱家知道你对四公主殿下的情,但现今却不能只考虑风花雪月之事。四公主殿下是个明白事理的,她的身份是南陵公主,她对她的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有她需要挑起的担子。”
墨瞳感觉单钰一下下的拍肩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开始怀疑之前的自己,可内心总挣扎着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来自于要顾全大局的理智,而一个来自于他不受理智控制的感情。这样的矛盾让他头疼欲裂。
单钰见墨瞳不说话,丢下一句“好好想想”之后便径自离去了。其实他没有告诉他的是,对于这件事,三皇子殿下也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果断而坚决,他疼爱自己这个亲妹妹也甚过许多,在萧湛思虑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他才等到了他的回复,命他今日来一趟朝阳宫,把这件事告诉给萧婉知道。
而萧婉,她定然会答应。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她没有多少犹豫,甚至很果断地就应允了下来。
单钰离开后,墨瞳仍旧站在距离府门不远处的地方。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反倒有一种悲凉和无奈,从他的心又开始蔓延开来,充斥了他的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