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姨妈变成了蛋,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雪莱这两天食不下咽,每当附近有人经过时都能从殿外远远地感受到一股郁结之气,压得人胸闷。在扑灭了大火后,雪莱在殿内被清扫完毕后抱着装着那颗蛋的毛毯,不发一言地缩在墙角。
无论谁来劝,一动也不动。
【至于吗。】
系统大概觉得雪莱变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放宽心想想,其实也就是个蛋,不用太在意的。】
水不在意谁去下好了。
雪莱把系统憋了回去,然后继续抱着膝盖和蛋,坐在阴影里思考着她的人生。
她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成年年轻女性,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的。
【把它当正常的姨妈就好了,随便处理掉嘛。】
雪莱把蛋从毛毯里拿了出来,悬空,放手。
只听到“咚”的一声,重物砸在了地面上。铺着平整石头的地面被硬生生砸出了裂纹,雪莱将蛋捡起来细细寻找,也没有发现它平滑的表面上有什么崩坏的痕迹。接着她托着蛋的手覆上了一团火焰,在灼灼的红色燃烧了片刻后收回,雪莱又摸了摸蛋的表皮。
凉的。
如果还能用“蛋只是变成神话礼装有了蛇尾后,姨妈的变种”来解释之前的情况的话,那么现在雪莱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带着这枚姨妈大杀四方——摔不碎烧不掉坚如磐石,它难道以为自己是铜豌豆吗!!!
现在不是cosplay的时候啊!!!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雪莱将蛋塞回了毯子里,一头栽倒在地上,无声地垂泪。
雪利姐姐要回家。
她心力交瘁地缩成一团,也不管地上凉得很。
“哟,这是怎么了。”
伊南娜再一次像飞贼一样出现的时候,雪莱一脸的灰。黑发美人退后一步嫌弃地看看她,最后清清喉咙。
“吉尔伽美什把你给推了?”
雪莱在她问出“怎样他能干吗”之前堵住了她的嘴。
“滚。”
当然伊南娜是没有滚的,她不仅留下,还观摩了雪莱的蛋。
“原来这就是你的蛋啊。”
摸了摸姬友的蛋之后,伊南娜拍了拍它:“真可惜,要是之前有男人的话,或许现在就是个孩子了。”
“啊?”
“神界繁育一个纯血的新生命太难了。”伊南娜有些叹气:“所以现在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靠着混血来繁衍,男的还能靠广播种博个概率,我们就只能靠运气了。”
雪莱听进去了一半,觉得自己的心被捏紧了。
妈蛋原来一个不小心还可能在这里搞出人命来?!
【想想就知道了,肯定会的啊。】
系统好像还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你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泡男人的呢。】
雪莱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绿。
“是……这样啊。”
“那当然,否则父亲为何如此宠爱于我。”伊南娜撩起头发:“而不是他那些混了人类血统的杂种孩子呢。”
接着伊南娜话锋一转,拍了拍她的肩:“我也懂你,身为神第一个孩子不是纯血而是杂种的话,多多少少会被看不起的。”
雪莱叹了口气:“伊南娜啊。”
“嗯?”
“你基本上不见宁孙吧。”
“区区一个平原上的奶牛神,靠着拉格什才贯了个八月女神的封号。这种三流神我见她干吗?”乌鲁克曾经的守护者头一撇:“有资格跟我掐的也就那么几个,扎巴巴算是其中最蠢的。”
“何以见得啊。”
“明知我是天神安努最宠爱的女儿还来找茬,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雪莱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她真的能理解恩美尔卡受够了伊南娜的心情。作为守护神伊南娜依旧是这个性格的话让人太过头疼,可如果当成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这样直来直去摆明了就是要拼爹的骄纵姑娘倒是比别的要好些。
而撇开这些,雪莱敲敲蛋壳。
“这东西你觉得该怎么处理掉。”
“埋了啊。”
伊南娜简单粗暴地说:“你是大地之神,身体和力量都来自大地,这个蛋也是你的一部分,让它回归本源,才是上佳的选择。”
雪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要不要我挑两个好身材的努力报答你一下?”
“不用不用,我最近有瞄上的==”伊南娜勾勾手指,将雪莱引过来:“基什那小狼狗不错。”
雪莱退了回来。
“好走不送。”
伊南娜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雪莱对于基什小王子的厌恶的,但泡男人和与好姬友相谈甚欢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姬友不喜欢的话题踢出去就可以了,她会自己泡自己的。雪莱觉得这一点深得人精的精髓,所以她坚持认为伊南娜并不像她看起来那么蠢。
而在偷偷溜出皇宫,找了个特别偏僻的地方把蛋埋了之后,雪莱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长舒一口气,沐浴在了乌鲁克的阳光之下。
此时正是夏季,刚刚被雨水润泽过的大地在太阳的暴晒下并没有多湿润,但雪莱知道不久之后厚重的云层上积累的雨滴又会落下来。依靠着这些雨水,可以减缓从幼发拉底河取水的压力,使得附近的种植能够顺利起来。
而到了秋天之后,豆荚逐渐饱满,麦子逐渐抽穗,椰枣从枝头垂下来,洋葱则在地面下渐渐长大。雪莱后来思考着,今年秋天丰收的估计是苦菜花和韭菜,而这两样她都不喜欢吃。
麻烦死了啊。
银发女人靠在一棵树下乘凉,在阴影下将刚刚溅到腿上的泥点擦去。
“系统啊,如果我在这里生了孩子的话,你会紊乱吧。”
【应该会。】系统并不隐瞒这一点:【所以你当时睡了你的神官的时候,我愁得掉了好多头发。】
“会有什么后果吗?”
【大概是,把你从这个世界中抽离的时候会很麻烦吧,毕竟你的孩子也会有你一半的血液,而这一半的血液也是应该被带走的,理论上来说。】
“原来……还真的是以数据为基础进行转码的啊。”
【诶,你想干什么?】系统紧张起来:【以你现在的能力,破解系统是不可能的。】
“我也懒得做这些,只是觉得……我有些高看自己了。”
靠在树上,雪莱仰视着湛蓝的天空。
“我曾经自以为,我能把现在所有的一切当做游戏,可是我忘记了玩游戏也是会上瘾的。”
尽管知道不真实,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投入自己的情感,明明以为只是一点点,但却不知不觉中发觉越陷越深。
“我曾经觉得,我会因为卢伽尔杀了芬恩而讨厌起继承他血脉的吉尔伽美什,但其实根本不可能。”
“还有就是本来想过不再管这个地方了,却还是忍不住感知一下这片大地上生长的作物是不是还好,水渠运作正常吗这样婆婆妈妈的事情。”
【温柔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嘛。】
“这是另外一回事吧,”雪莱拢了拢头发:“对待那群贵族的话,我还是能够狠得下心来的。”
所为贵族,其实也就是长老会那群生理年龄放在现代不大,但眼睛里已经都是半截埋在土里的死气的家伙们。在乌鲁克成立初期立下了功劳的他们的前辈们的子孙结成了庞大的利益团体,为了自己圈内的利益甚至可以牺牲城邦的繁荣。
曹刿所说的肉食者鄙,即使如此了。
啊,竟然还记得这篇古文。
雪莱忍不住夸赞自己的聪慧机敏。
【没有这么夸自己的。】
“为什么不能这么夸自己,我过了多少年了还能这么清楚地记得呢。”雪莱伸了个懒腰:“即便是在时空夹缝中过模拟人生,但终归还是算在了自己原本的人生里啊。”
【你难得想得这么清楚。】
“我只是不喜欢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乌鲁克的女神站起身,迎着一阵带着水汽的风。
“该回去了。”
她带着清新的情绪回到了王宫,但刚一迈进殿门就发觉了不对——门口跪了好几排人,雪莱心里一沉,刚刚的好情绪就荡然无存。
阿西巴,肯定是又出事儿了。
雪莱脑子里转了转最近有什么可能触怒吉尔伽美什的,踮着脚溜了进去,结果刚伸进去半只脚,就被发现了。
“又是哪里出现的欲图闯入王宫的小贼。”
雪莱把蹄子缩了回来,把脑袋探了进去——只露两个眼睛,发现不对她先跑再说。
吉尔伽美什靠在她平时窝着的地方,一手撑着脸侧,眼睛里明显是憋了一肚子气的样子。雪莱眨眨眼,随后赤眸弯了起来。
“在外面野够了,所以知道回来了?”
这语气是个什么鬼。
“整个乌鲁克都是我要守护的地方,怎么能算得上野呢。”雪莱飘了过去,坐在了少年王者的身边:“谁又惹到你啦?”
金毛哼了一声没接话,雪莱倒也不嫌弃,低头伸爪子勾了勾他的手指。她自己一个人像是玩得挺开心的,而身旁的人过了一会儿,吐了一口气。
“议院里那群食古不化以下犯上的老东西,联合起来劝说本王,广纳谏言。”少年反手,握住手掌中白皙的手腕:“也不知道谁给了那群疯狗这么大的胆子,敢如同长舌之人一样讽刺本王刚愎自用。”
手腕被握得有些疼,但雪莱面色如常地用手指理了理头发。
“吉尔。”
她觉得他全名太长,就简单地一直这么叫他来着:“他们让你广纳谏言,那就多广纳谏言也无妨啊。”
猩红色的蛇眸盯着她看,像是确认一样地注视着她——雪莱对上那双眼睛,总觉得吉尔伽美什比她要像蛇多了。
“听得越多,合你心思的人也就越多,对吧。”
乌鲁克的王是极为聪明和勇敢的家伙,他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就敢拿着一只手杖试图杀掉城邦的主神,也在还年幼时就继承王位统治整个乌鲁克。
雪莱还记得他坐于王座时乖巧可爱的表情,还有现在如同下一秒就要撕咬猎物的野兽的神态。
“本王现下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握紧她手腕的手终于松开,雪莱揉揉有些痛的地方,然后又被金毛拿过来对着光看了看。
“这让本王对你到底埋了什么东西的兴趣减少了许多。”
等等?!
眼见着眼前人下一秒就要炸开,金发的少年终于有了些许愉快的神色。他站起来俯视着记得快要跳脚的主神,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放心,那个东西没人动过。如果它被挖出来……”
“就不会有如此能取悦本王的慌乱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