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近的时候,应天府百姓也有自己庆祝新年的方式,府里丫环婆子忙着挂灯笼,安成站在院中道:“再换两盏新的灯笼过来。”
成渊吃了晚饭,就悄悄打发石开去义庄买一具尸体,要死不久,还要偷偷带回来,不许任何人知道。
石开明白事情,点头去办。
对于府里过年这事,成渊没有太大高兴,看到安成公主在那里指挥家丁张灯结彩,他就随她去做。
反正家丁随从不能随意和她多聊些什么,其他的丫环厨娘又敬畏她,除了侍剑,她每天说话最多的,可能就是办事回来的成渊。
他站在院中,想着自己明天要去钟山先帝陵寝替朱棣祭拜,这种事情只有那天早朝的人知道。
【刺客绝对是朝臣中的,但是不确定是谁,威胁买通自家车夫在翻龙岭让自己摔死,真是想的巧妙。】
【按道理,成渊该立刻抓了车夫去询问,然后不去先帝陵寝祭拜,让其他的驸马去陵寝,凤阳中都祭拜。但是如果这样,他抓不到幕后之人。】
【这些人嘴巴太硬,强行问只会什么都不招,让幕后又躲在暗处,成渊心里做了个大胆决定,决定用计引出幕后的人,只能以身犯险了。】
马上要过年,可能今年是靖难以来第一个团聚的年,所以安成显得很轻松愉悦。
成渊想着他要不要出去跟达玉儿说一声,明晚点灯时分不去花铺了,正要出门时,又想到安成一个人在家。
那些人可以光明正大射箭,怎么不会搞刺杀,至于约定买花的事情,可大可小。
两人回到卧房后,安成便让人端来参汤,这些都是宫里的贡品,送到国公府来,库房有很多,但也只有国公府的主人可以用到。
成渊也不吝啬,每次都会给看管朱允炆的刘大锤刘管事分些,他算是下面人里,待遇最好的。
点灯时分过后,安成便沐浴准备睡觉,成渊也早早跟着躺下,却没有脱衣服。
“驸马,怎么了?”她问到。
有时候喊夫君,有时候喊驸马,有时候喊成渊,总是不固定的,但是称呼对成渊来说没那么重要。
我还在等石开带东西回来……成渊笑道:“我不困,我出去商议明日去祭拜的事。”
“砰砰砰”三声,外面的人敲门,成渊知道是石开回来了,立刻起身向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又回来取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和玉冠。
安成被他这操作搞懵了,本想起身去问,却想到自己衣衫不整,不适宜出去,只好躺下。
书房,另一侧石室内。
“老大,托人帮忙找的,买的刑部里的犯人,刚死不久,还热乎着。”
热乎你个头,有你这样形容的?成渊道:“帮他擦净身子后,立刻换上我的衣服,冠钗。”
成渊拿来盒子,心疼的用自己签到得的宝贝为那人易容。
半夜时分,石开才做好。
“石开,这事只能你我知道,不许第三个人知道,容易打草惊蛇,明日挑选十个武艺高强的兄弟……对了,不要让马六知道,到时候出发前,想办法把尸体藏进马车。”
幸亏是寒冬,闻不着臭味。
石开知道,成渊说的马六就是那个一直为国公府赶马的车夫。
“我需要护膝护肘的东西,给我弄一套来。”
“是,遵命。”
成渊很快离开,他现在要做的是回去睡觉。
除夕早上,四更天。
成渊看了眼安成公主,道:“我一会儿送殿下进宫去皇后娘娘那里。”
“本宫在家还要安排除夕呢。”安成不愿意的道。
你去宫里安全,我得先把你转移到宫里去……
成渊揽住她的肩膀,笑道:“我家殿下多美,这得送去宫里藏着,免得别人觊觎,今天我不在,你在府里冷清,你进宫看看皇后娘娘,晚上我会进宫接你回家。”
“你这人,今天奇奇怪怪的。”她穿好披风,跟着一同出府。
成渊命石开将青箭牵过来,找了个理由说骑马进宫。
成渊自认为自己不是个什么正经的好人,还喜欢钱,还喜欢色,但并非什么傻了吧唧的人,也不是无情之人。
平时虽然对安成调戏,但遇到正经事情,他也是很靠谱的。
哪怕京城宵禁严格,哪怕国公府四周都住着人,但他不觉得就安全。为了今后的安稳,还是要把那人揪出来。
天还未亮,路上也有陆陆续续巡逻的京军,明日就是大朝会,朱棣特别的谨慎。
路上成渊买了份出炉烧饼给她,翻身上马,将她拥在怀里道:“殿下若是觉得冷,往我怀里紧一紧。”
“有马车,非不用~”
“不用马车多好,殿下还能多占我一些便宜。”成渊打趣道。
“你这人真坏~”她有质感的声音从成渊怀里传来。
果然没错,安成觉得还是他怀里比较暖,便心安理得的躲在他的披风里面一路到了宫城门口,两人步行进宫。
原本上早朝的要等规矩进宫,但成渊是朱棣开了后门的,平常按规矩一起上朝。
遇到特殊事情,他就会拿出通行令牌走绿色通道。
……………………
“朕让她在宫里待着,这件事你想好怎么做了?”朱棣和成渊坐在殿内,身边空无一人。
朱棣严肃道:“你胆子真大。”
“陛下,不这样冒险,引不出建文旧臣的。”
成渊没有多说自己的计划,怕说了朱棣肯定不让他去,只说了有人要在翻龙岭翻车让他摔死的事情。
“所以,请陛下派一百兵马在城外翻龙岭底下埋伏好。”成渊说道。
“确保你平安归来。”
“一切尽在我掌握中。”成渊道。
“朕立刻让他们调人马,去翻龙岭底下埋伏。”
朱棣说完便示意:“你今天,不用上早朝,去安排吧。”
………………
回到国公府。
成渊喊了刘大锤过来:“今天公主和我都不在,你将府内打理好,这几日不要去扫书房了。”
刘大锤明白意思,点头。
“马六今天干了什么?”
“他没有做什么,喂马,把马鞍擦洗了一遍,没有可疑之处。”刘大锤道。
“石开,你去把马六叫来,把要祭拜的东西备好。”成渊吩咐。
院中,马六低着头,站在成渊的面前道:“国公爷。”
“马六,当初兵入应天时,我对你好不好,帮你埋了你爹娘兄弟,还给你女人银子请产婆,快过年了,怎么不见你妻儿。”
“国公爷,她们……在家挺好的。”
“有什么难处与我说,我可以帮你解决的。”成渊继续问到。
马六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需要帮助的。
成渊心沉了下去,“去备马车,一会儿出城上山……”
时间渐渐过去,晌午时分,成渊带了十五个将士,这些都是精锐里选出来的。
想到翻龙岭下埋伏的兵马,成渊心里有了底气,一切尽在掌握中。
山上荒草萧瑟,钟山如盘龙虎踞般望着长江,不远处的寺庙香火袅袅,偶尔还有耕地的百姓。
山岭有几处地方因为夏天多雨,变得陡峭,一处是翻龙岭,另一处是鬼摔沟,底下是碎石。
成渊坐在马车里面看着被子里裹着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苍白尸体,身高差不了多少。
他不禁佩服自己手艺可真好,当初就是用这个帮朱柏躲过搜查,送到北平府去的。
想到这里成渊松了口气,今就要看看翻龙岭底下谁会出现。
他胳膊膝盖都做了防护,就算滚下去也最多皮肉伤,不会骨折。
“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抓到。”
石开领着十五个将士,运着要祭拜的东西,越走越荒芜。
马六心里慌张,还有几百米就到鬼摔沟,七八里外是翻龙岭,看了眼手里的纸条,他加快了马车。
“驾!”马六将马飞快的朝不远处的鬼摔沟而去,随后立刻跳车,就地一滚落到荒草上,并无大碍。
成渊察觉不对,这才到鬼摔沟,怎么就加快马车了,他掀开帘子去看,只见马已经冲向鬼摔沟的悬崖。
马两蹄越起,嘶叫着与山石一起滚下山去。
马车撞到旁边的岩石,立刻散了架向沟壑滚去,成渊和那具尸体都被摔进沟里。
“老大!”
石开在悬崖边勒马,却感觉自己有些头晕,但顾不得太多,便抱着头向沟里爬下去。
这时,坡上树林下来几个人,躲在草窝里的马六也爬起来,
那十五个人软倒在马上。
马六道:“老爷,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趁擦洗马鞍时,把软筋散涂在马鞍上,那石开跟着镇国公滚下山去了,估计死了。”
“干的不错,把那十五个侍卫全部杀了。”宋瑛看了眼梅府的管事,理智说道:“把那马夫也杀了。”
沟底,成渊晃了晃自己脑袋,觉得后背如散了架一般。
他记得清楚是翻龙岭,为何他们提前在鬼摔沟动手,是出了什么事?
成渊松了口气,刚爬起来,便听到身后有道声音:“喂,成渊,驸马爷?”
梅殷带着几个汉子,站在沟壑的不远处冷冷道。
成渊惊讶道:“梅殷,竟然是你。”
湘王还说是景清,看来猜错了。
成渊摇摇晃晃站起来,心中闪过一丝不对,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他看到了死亡,警惕心翻涌而上。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棍子呼啸,麻袋便从他的头顶袭来。
…………………………
点灯时分,达玉儿带着自己的小鹰在花铺门口等着成渊的到来。
不远处还有小孩子放鞭炮。
她这次来的挺早,他答应的事情都会做到的,肯定是府里有事耽搁了,在等一会儿吧。
时间渐渐过去,花铺都要关门了。
成渊依旧没去。
她于是又多等一会儿,随后微微有些失落的离开,特意到镇国公府的门前去看看了,发现大门紧闭,只有一个家丁点了灯笼,里面安静一片。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黑夜炸开,朱棣坐在乾清宫里,两手拄着膝盖,朱高煦和朱高炽也在坐着,他们不知道自家老子在等什么。
朱高炽道:“爹,御膳要开始了,大姐夫,二姐夫他们已经和母后都在坤宁宫等着。”
“你就知道吃,滚出去。”朱棣看了眼朱高炽。
派出去的侍卫还没回来,朱棣有些紧张,毕竟他和成渊在这种事情上就是一体的。
更因为他这两年把成渊当成自己半个儿子对待。
朱高煦看见朱高炽被骂,幸灾乐祸的看了眼:“大哥,你就知道吃,镇国公祭拜还没回来……”
朱棣道:“罢了,先过去吧,他会回来的,朕相信他。”
刚出殿门几步,成国公朱能就匆匆过来:“陛下,您让我派出去的一百兵马已经回来了。”
朱棣道:“讲。”
朱能道:“翻龙岭没有人,但是鬼摔沟发现了十五个国公府的将士,已经被全部斩杀。”
“成渊呢?”
“马车在鬼摔沟找到了,找到了镇国公的尸体。”朱能道。
朱棣脸色瞬间苍白,道:“带朕去看看。”
朱高炽惊的两腿发软,朱高煦想了想立刻跟了上去,他心里一直认为成渊算自半个师傅。
十七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摆在乾清宫的广场外。
朱棣胡子抖动着,骂到:“老子跟你说让你别逞能,你他娘的不听。”
内侍打了灯笼照着,朱棣掀了白布看了眼。
白布下,最前面那人穿着青色的袍服,五官正是成渊,只是沾满了杂草和黄土。
“老二,你去找你母后。”朱棣声音有些沙哑的吩咐道。
朱高煦没出声,转身向坤宁宫而去。
徐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女,笑着对她们说道:“等你父皇他们过来。”
安成笑道:“母后,待会儿成渊便来接儿臣,我要回国公府去。”
徐皇后道:“你们都听听,安成现在都不愿意待在宫里了。”
朱玉英她们也笑起来。
咸宁心里暗暗道:那个狗男人有什么好的,自己才不稀罕,混蛋王八蛋。
门外,朱高煦跑的满头大汗,看了眼安成,又看着徐皇后道:“母后,镇国公府的守卫和车夫都死了。”
“二哥,驸马呢?”安成问道。
“他摔下了山崖……在乾清宫的广场上停着。”朱高煦说道。
“什么!成渊他……”徐皇后走上去看着朱高煦:“高煦,你是不是又捉弄大家啊。”
朱高煦红了眼眶:“母后,儿臣怎么会用这种事骗你呢。”
安成公主眼泪流了下来,她一手扶桌,一手扶额,她脸色微微痛苦,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