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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了夏白乘车离开,蓝昼返身回到酒店里,恰好遇到他爹正要出门去——蓝清章换了一身格外正式格外光鲜的燕尾服,衣冠楚楚、光彩照人。蓝昼注意到他这次过来居然还把头发染黑了,真是要骚断他的老胳膊老腿了……
蓝清章也在打量蓝昼的穿着,笑眯眯地问说:“你这是巴黎今春高定?”挺精神的嘿!穿着显年轻!蓝清章打了个响指,侍卫队长应声出现,蓝清章指指蓝昼的外套:“把这个设计师找出来,我的服装团队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
蓝昼真是没法说他这个爹了,当了几十年的太子,眼看皇位直接传给皇太孙了,他老人家还有心思找裁缝给自己做新衣服穿。“父亲这是要去约会?”蓝昼文雅浪漫地赶他快滚:“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蓝清章以手按胸优雅致意道谢,临走前心情很好地对儿子说:“你知道吗?你奶奶十四岁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从那以后她就是个素食主义者,而且也从不吃辣。下次你编故事,好歹提前做些功课~”
切!蓝昼皮笑肉不笑:“你知道吗?你爸爸他从来就不会做菜。”大家都是睁眼说瞎话套路一下的,凭啥要求他一个人做功课呀?
蓝清章一愣过后云淡风轻地优雅一笑,仿佛是条鱼,呼吸之间就忘了刚才说过啥,语气愉快地另起话题问道:“你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事吗儿子?”
“有些疑惑,不解开怕是晚上会失眠。”欧阳女士的房间应该在走廊最里端,走廊上站满了黑衣克隆人。蓝昼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想了想还是先从蓝清章这里试一试:“奶奶她老人家怎么突然想起我了?是不是父亲您在她面前为我美言了?”
“如果是的话,”蓝清章玩味地看着儿子,“我的昼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蓝昼深深看了他一眼,右手伸进裤子口袋拿出了一个……手指比心!
“……”蓝清章看着儿子捏成心形的食指与拇指,歪了歪嘴好险没笑出声来!这家伙真是又狗又可爱!他忍着笑意转身,向走廊那段的克隆人们做了个手势,很快有人进房间里通报去了。
“在这儿等着吧,应该很快,毕竟她这趟主要是为你而来。”蓝清章整理好他精致的胸花,优雅矜持地一点头,用法语说:“那么,原谅我不能陪同。”
蓝昼心里想赶紧滚走吧骚老头!嘴上甜蜜蜜地说着“父亲再见、明天见”。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昼。”蓝清章步入电梯之前提醒,捏着食指和拇指向蓝昼比心。电梯关上门一路下去,电梯厢里却回荡着蓝清章愉悦的魔性笑声……蓝昼嫌弃的表情刚涌上来,走廊那端两个黑衣克隆人跑步过来请他:“蓝先生,您可以进去了。”
“随便坐,我亲爱的乖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欧阳女士看起来仍然精神奕奕、光彩动人。蓝昼真心实意地对她说:“奶奶,您年轻时候一定是一位绝世美人。”
“哈哈哈哈哈……意思是我现在看上去很老了吗?”欧阳女士抬手抚了抚满头银发,轻松幽默地说:“我嫁给你爷爷的时候只有十八岁,那年怀着你爸爸快生了,还被人当街拦下求爱呢!”
蓝昼配合地朗声笑。祖孙俩毕竟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又都是极聪明的人,这样的聊天真是愉快。欧阳女士倒了两杯威士忌过来,递给他一杯,俏皮地对他眨眨眼,“只给你,我亲爱的小昼。”
“叮”一声碰杯,金黄色的酒液带着蓝昼熟悉的馥郁芬芳,但他微微沾唇就放下。欧阳女士好奇地看过来,蓝昼一脸害羞难为情地解释:“我很喜欢孩子,我们打算婚后尽快要个孩子。”为了优生优育,男士应该戒酒戒烟戒熬夜。
欧阳女士笑了,打量这个孙子的目光又带了一重审视。“小昼,”她对神态如常的孙子说,“我知道你的芥蒂。我给你我的承诺:你妈妈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在夏白的身上。这一次我不会坐视不理。”
“这样说来,当年对我妈妈您是坐视不理坐视不理了。”蓝昼修长手指勾着水晶酒杯边沿,他抬起目光,眼神比射光照耀之下的水晶杯更耀目:“是这样吗,奶奶?”
满头银发的优雅奶奶抬手举杯,笑容里带着与她年纪不相称的铁血锋芒:“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全部告诉你。你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我们之间应该彼此帮助、彼此信任。”
话说到这里,蓝昼已经能确定这位女士来这趟的真实原因了,他低头笑起来,浓黑的眉像把小刀朝斜上方的人扎着。
“是因为casetl基金吗?”蓝昼笑得像个顽皮捣蛋过后的男孩子,“上个月您借奈奎家族的手,就是为了试探casetl背后是不是我?”
“不止castel。这些年明里暗里你收购了不少我们家族集团股份在手上,那些基金、资本,背后都是你。我查的一清二楚。”欧阳女士也很坦然,居高临下冷然望着她的大孙子,“蓝昼,你是个好样的。”
明面上努力表现自己的优秀实力,背地里不断吃进家族股票,这是双管齐下势在必得呀!要么放他进门让他占山为王,要么他总有一天从地道里蹦出来、把千亿豪门掘个大洞。
“你还年轻,这个年纪就能有这番手腕,肯定吃了不少苦。你比你爸爸强多了。”她品了一口烈性威士忌,缓声继续说,“到我身边来吧,我带你几年,去掉你浑身的小毛病,你将会带给我们家族全新的气息和希望。”
蓝昼听得直笑:“您想去掉的恐怕不是我浑身的小毛病,是您那些不听话的儿女子孙们吧?把我当做您的垃圾处理器了?我为您卖命干这事儿,恐怕活不到继承您皇位的时候——再说您这皇位会不会许了太多人?我爸他们那茬韭菜您收割完了是吧,这就开始割孙子辈了?”
蓝昼长得实在太像他爷爷,面热心冷的毒舌更是一模一样,欧阳女士被他顶撞了也生气不起来,微笑说:“吃得咸鱼抵得渴,别再说这些小孩子气的话。我可不是来劝你的,没那么多耐心给你。”
“那您是来跟我做交易的?来威胁我?”蓝昼楚楚可怜地捂嘴,“我要是不跟您走,casetl基金是不是就大难临头了?”
这孩子真是很欠抽又有点可爱。欧阳女士不自觉地牙根暗咬,她很多年没被谁激得这样动真火了:“我说了,不止casetl。小子,你的爪子伸太长了,如果不为我所用,我也只能通通斩断!”
啧,蓝昼一脸苦恼地望着她,“叫人给您办事,起码给点甜头,哪有您这样的,拿着‘我不杀你’当做甜头,太抠门了。”
欧阳女士纹路深重的脸颊歪了歪,没好气地说:“那你想要什么,你说说看。”
她虽然拿住了蓝昼的把柄,但动辄两败俱伤,大家都是一家人,只要价码合适,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谈呢?
“我要人。”蓝昼开朗地甜笑,目光却锐利盯紧她眼中神色。酒店奢华吊灯的璀璨灯光下,他脸色显得过分苍白,“把害死我妈的凶手交给我!”
他这话一出,奶奶明显流露出失望神情。像是原本期待一只雄鹰,最后发现飞来的还是一只软不拉几小麻雀。
“你这孩子……”欧阳女士很久没有这样真心实感地叹气了,“怎么也是个聪明面孔软心肠的草包呢……”
蓝昼不为所动,直到她从吧台底下抽出一个薄薄文件夹丢给他。
“啪”一声,文件夹里面的u盘隔着袋子敲击吧台桌面的声音。有u盘代表有视频资料,蓝昼整只手臂都发木,涌起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极度感情。
欧阳女士看他这幅样子更加瞧不上了,情感这东西就是一瓶腐蚀剂,什么样刀枪不入的人被泼上都能被腐烂到心里头去。可是蓝昼这个孩子实在是优秀,就此放弃太过可惜,也许还能再抢救一下:“我给你八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明天早晨我要听到你的明确答复。”
夜将深,欧阳女士有些倦了,蓝昼没出息的样子令她想起很不愉快的从前,她厌倦地赶人:“快滚吧,老娘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