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修二十岁那一年,亲自率兵剿灭了叛乱的西域王族,之后带回了西域王族年仅十二岁的小公主。
并且,这位王族小公主居然入住了摄政王府,被年轻的摄政王认作了义女。
这件事在帝都引起一阵轩然大波,皇族之中有人以此事质问——当然,在摄政王面前,就算是质问,也绝对不敢以质问威逼的语气。
而这件事,虽然最终被摄政王三言两语轻易就化解了,却依旧无可避免地传到了月城。
那个时候的月流殇,在霁月山庄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整个山庄该清除的蛀虫早已清除完毕,而剩下来的都是忠心办事的主事,即便如此,他们对这位性子极为残冷暴虐的年轻庄主,也依然畏惧有加。
这一年,月流殇二十三岁。
得知自家主子收了一个小义女,月流殇心里是觉得怪异的,他家主上才二十岁,弱冠之礼还没行过呢,收了一个十二岁的义女……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这几年他已经培养了许多得力心腹,山庄里的大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他亲力亲为,所以空闲的时间也是挺多,加上主子的弱冠之礼近在眼前,月流殇决定提前去帝都,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好奇心尚未满足,他就给自己赚了个遍体鳞伤回来。
对于那个十岁即位之后,就一直在摄政王庇护下长大的皇帝,月流殇从第一次见他——不,其实并不能算是见面,因为那一次月流殇并未见到他的真容,所以,严格说起来,只能说是初次认知。
初次认知里,月流殇对小皇帝就没什么好印象,甚至可以说,只有一个评价在脑子里浮现了出来——懦弱。
想起那一日的宫变,十四的主子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着四面楚歌的险境,沉着镇定地力挽狂澜,将朝局风云轻松自如地一手掌控,以护卫之姿一手将小皇帝送上了皇位,而自始至终——站在大殿之外的月流殇,却没有听到小皇帝发出一个字的声音。
从那天开始,他心里对皇帝的印象就差到了极致。
而后来的几年,少年天子的表现,更是淋漓尽致地印证了月流殇对他懦弱无能的认知。
所以,此番抵达帝都,他本没有打算进宫,因为他根本不想见到那个十几岁的小皇帝,一个身在至尊之位却始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的天子。
这些年,月流殇亲眼见证了苍凤栖是怎样以少年柔弱的肩膀,担下整个皇朝的江山重任——每天天未亮就起身上朝,早朝时间多则两个时辰,少则一个时辰,大多时候甫一下朝就去御书房批阅奏折,或是与内阁大臣们一起商讨政务,中午用膳时间是他一天之内,月流殇唯一能看得见的空闲——如果用膳勉强可以算是空闲的话。
下午他要去军营,要去六部,要回王府校场训练青云骑。
晚膳之后,则是教导少年天子。
新帝登基之后的几年里,摄政王苍凤修似乎早已经忘了自己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别人似乎也同样忘了这个事实。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月流殇经常会跟在他身边,端个茶递个水,却几乎连跟他闲谈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只要是月流殇待在帝都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主子哪一晚能睡上超过两个时辰的觉。
以至于,每每看着他逐渐染上了疲色的眉眼,月流殇心里对于小皇上的厌恶就愈发深浓。
数年日积月累,直到今天,直接导致了月流殇每次见到小皇帝,就跟见到寻常人家里愚蠢无知的小屁孩一样,除了厌恶就是鄙夷,从来没有一次把对方真正当成过皇帝看待。
但是这一次进宫,月流殇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皇上自己主持早朝了?
没有发现主上踪影的月流殇,直接去了御书房,“主上今天没上朝?”
坐在御案后面,看着一大堆奏折发愁的苍聿云闻言一愣,抬眼看了月流殇一会儿,点头道:“皇叔好几天没上朝了。”
说完了这句话,苍聿云心里略微犹豫了片刻,他其实很想告诉他,皇叔最近刚收了一个义女,而他之所以没上朝,是因为那位小郡主出了点状况,皇叔这几天都待在王府里给她疗伤……
但是话到嘴边,苍聿云却及时又咽了回去——他在想,月流殇连他这个皇帝都不看在眼里,若是得知摄政皇叔收了义女,大概定要去看个究竟的吧?万一他再对青鸾无礼,以皇叔这几天雷霆大怒的心情,只怕他讨不了好去。
所以,苍聿云其实是出于好意,所以隐瞒了此事未说,然而,他毕竟不是神仙,无法预知一切。
月流殇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无法得知他心里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奇怪。
好几天?
发生什么事情了?
月流殇心知肚明,虽然眼前这位皇帝陛下早已经到亲政年纪,但是……距离他能独自处理朝政的年纪还差得远呢。而且,这位小皇帝说白了,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主,指望他亲政?
哈,只怕这辈子机会渺茫。
月流殇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皇帝,“苍聿云,你今年多大了?”
“干什么?”苍聿云皱眉,眼底有着戒备,“你突然问起朕的年龄做什么?”
“瞧你这副怂样。”月流殇不屑地嗤了一声,“你当自己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吗?本座对你这样的没什么兴趣,你大可放心。”
“你……”苍聿云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霎时气得脸色青白交加,“你给我出去。”
除了不喜欢处理朝政,这位少年天子还有一点让人很不解,即便是气怒交加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像历来的皇帝那般,张口杖毙,闭口杀人——这一点上,与其说他仁慈,不如说他是排斥甚至厌恶血腥。
而这一点在月流殇看来,则根本就是故作清高仁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