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电梯,史研秋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他去见目击者了。
短信发送出去,史研秋及时删掉记录。装好电话,从口袋里掏出房间卡刷了电梯。
就在他发出短信的同时,洛毅森告诉计程车司机,转路去医院。他记得,今天晚上沈家来人办理沈飒和苏北的出院手续。那么,谁会出现呢?
赶到医院后,洛毅森并没有直接去病房,而是用一楼的卡机电话联系了沈飒的主治医生,询问沈飒和苏北是否已经走了。
医生说:“一个小时前走的。”
“沈浩去了吗?”
医生说,沈浩没来,史研秋也没来。来的人是沈浩和秦白羽,哦,还有你的那位同事。
“沈绍在医院逗留多久?”
“办完手续就走了,不到半小时。”
谢过医生,洛毅森拿出自己的手机,开机找公孙锦的电话号码,结果一口气蹦出好多未接电话提醒,看上去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凡是跟他有关系的,基本都给他打过了电话。但是,洛毅森有点郁闷,这么多人找他,唯独沈绍不找。不管是电话,还是短信,都没有显示过沈绍的名字。
行,沈七爷,您真是心里有底了!
翻到了公孙锦的号码,洛毅森再一次关了手机,使用卡机联系公孙锦。他计算过,这时候公孙锦和廖晓晟也该下飞机了。果然,电话通了。
公孙锦还在赶往莲县的路上,洛毅森却说:“你能不能直接到q市酒店,等会我给你房间号码。”
公孙锦听出弦外之音,笑问:“你不想我联系其他人?”
洛毅森有些沉重的回道:“公孙,我需要跟你谈谈。单独的。”
挂断了电话,公孙锦苦笑着摇摇头。坐在他身边的廖晓晟斜睨了一眼,问道洛毅森是否察觉出什么了。这个问题很微妙,公孙锦不知道如何回答才算得上是标准答案。而廖晓晟似乎并不在乎他会怎么说,自顾自地谈起了洛毅森。
如果说一科要评选最佳“怕麻烦”小能手,廖晓晟绝对当之无愧。除了尸体,他拒绝所有人、所有事。到现在,他还把蓝景阳的名字,写成“蓝井阳”可见,他对旁人是多么的不在意和马马虎虎。但是,他把洛毅森放在了心里。从尸体中间挤出一小块儿地方,放了一个新来的员警,时不时琢磨琢磨,研究研究。
廖晓晟的视角跟其他人不同。他觉得,洛毅森的聪明就像是尸斑。
“为什么是尸斑?”公孙锦难得好奇,问道,“可不可以换个比喻?”
“贴切。”廖晓晟冷漠地说,“尸斑是被动形成,他的聪明也很被动,只有遇到突发事件,他才能聪明一点。一件或者是某件事被他分析透彻之后,他就懒得再去想。就像尸斑,会消失,再经过挤压,才会出现。”
好吧,或许晓晟只能用跟尸体有关的东西作比喻。公孙锦接受了这个比喻的同时,不得不承认,廖晓晟分析的有些道理。
所以,廖晓晟说,我对假尸斑没兴趣。先送我去看真的尸斑吧。
一个小时后,公孙锦按照洛毅森给的房间号,准确敲响了房门。洛毅森打开门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他身后。公孙锦无奈的耸耸肩,“晓晟去检查尸体了。”
“进来再说。”公孙锦进屋后,洛毅森迅速关门。见他这般谨慎,公孙锦打趣道,不会沈绍也在这里住吧?
洛毅森呵呵笑了两声,“他在楼上2366号。”
公孙锦挑挑眉——你真大胆!
那么,你要跟我谈什么?瞒着所有人,甚至包括刚刚确立关系的男朋友。公孙锦这番话问的颇为有趣,一大半是在调侃洛毅森,也是在帮他放松下来。而事实上,洛毅森要比他想的冷静。
洛毅森说道:“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说。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毕竟我是个人,也有私心。”
就知道跟沈绍有关。公孙锦坦然地点点头,示意洛毅森,开始吧。
从开始怀疑沈绍在合璧能量控制器,也就是黑色的“箍儿”一事上说谎开始,到沈绍瞒着他在茶楼见了两个人,以及照片、今天在山上发生的一切。洛毅森尽量简洁明了的说清楚。
多番情况讲述完毕不过是半小时的时间。期间,公孙锦没有打断过他,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直到,洛毅森说完了,安安静静等着他的态度。
“你看上去很紧张。”公孙锦面带微笑,口气不冷不热,“你是担心我不再信任你,还是担心沈绍?”
洛毅森直言,都有。
公孙锦摘掉了眼镜,这让洛毅森感觉到他非常的放松。这是个好现象,洛毅森想。
公孙锦的确很放松,半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你说得对,我需要理解你,因为沈绍对你来说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就事论事吧,好吗?”
洛毅森紧忙点头,希望公孙锦可以解开他的心结。
然而,公孙锦并没有说任何实质性的剖析,他对洛毅森提了几个问题。首先,你觉得发照片给你的人,抱着什么目的?
洛毅森说:“挑拨离间。”
“你为什么要把电话偷放在沈绍的车下?”
“怀疑他。”
公孙锦的笑意渐浓,“你跟我说句实话。如果上山的人不是沈绍,而是另外一个人。你还会怀疑吗?“
洛毅森一愣,琢磨了半天,点点头,“会!我会怀疑每一个上山的人。“
“没有‘但是’?”公孙锦玩味地看着他,“把你想的都告诉我,我的判断才能准确。”
“好吧,好吧,我投降了。”洛毅森放弃一般举起双手,真的对公孙锦头投降,“是有‘但是’的。虽然我会怀疑每一个上山的人,但是不会一门心思针对谁。至少,在没有发现明确的线索前,不会那么做。正因为他是沈绍,所以我才会格外针对他。”
这就是你的结症所在。公孙锦开始为他解析。你在意沈绍,所以你努力调查他,想要找到他犯罪,或者是清白的证据。可这样一来,你就会陷入怪圈。这个圈子里只有你们俩,其他人都成了你估量沈绍的工具。这一点,从你诈取史研秋的证词就能看出来。
“毅森。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这个局面正是别人所希望的?”
别人?什么别人?史研秋?沈浩?还是发照片的人?
公孙锦没有指明“别人”的身份,他只是提醒洛毅森,聪明不是坏事,但是太聪明的人往往会陷入迷宫。试着傻一点,用直接的办法去解决难题。
直接的办法是什么?洛毅森不甚明了,本想再问个清楚,却被廖晓晟的来电打断了。
公孙锦接听电话后,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情。洛毅森试着靠过去听,公孙锦干脆打开了免提:“毅森在我身边,你再说一遍。”
廖晓晟不耐地咂咂舌,“吴大华至少死亡四十个小时以上。”
“不可能!”洛毅森疾呼,“我发现他的时候,尸体还有余温。”
“我不管你发现尸体的时候怎么样。就我现在检查的这具尸体来说,的确死亡超过四十个小时。而且,尸体腐败加速,不超过一小时就会白骨化。”
又是一具古怪的尸体!洛毅森愤愤咬牙,“晓晟,他的死因查出来了吗?”
尸检没有这么快就能出来全部结果,廖晓晟只能确定,心脏部位的那一刀绝对不是致死原因。说到这里,洛毅森听见了翻起纸张的沙沙声,紧跟着,廖晓晟说:“我在匕首的刀柄上发现两样很有趣的东西。是……”
是什么?洛毅森听得聚精会神,电话里却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大约隔了一分钟左右,才有听见廖晓晟的说,“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很胆小?我只是想他们帮忙忙而已。”
公孙锦哭笑不得,“到底找到了什么?”
“指纹和油渍。指纹很小,孩子的;油渍很特别。我需要进一步化验,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
公孙锦满意的点点头,“晓晟,指纹提取完了吗?”
“嗯,等你们拿对比样本来。”说着,法医大人直接挂断了公孙锦的电话。
两个人面对面、弯着腰,瞪着没了动静的电话。最后,洛毅森问道:“我回去找俩孩子的指纹?”
“不。”公孙锦没有同意他的请示,“指纹等天亮让景阳去王家取,不能惊动孩子们。你不要回去了,我会让他们取了指纹赶到这里。我们备战明天晚上的高铁行动。”
洛毅森拍额痛呼:该死,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
仅凭这一点,足够公孙骂他一整夜的。
身为一科的老大,公孙锦从来没骂过洛毅森。而从苏洁口中得知,能得到公孙锦“青睐”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蓝景阳。洛毅森觉得,公孙锦什么时候对他破口大骂了,才是他真正被接纳的时候。
就像这一次,公孙锦还是没有骂他,责备他。只是笑道:“你啊,满脑子都是沈绍。”
是这样吗?洛毅森愣愣地看着公孙锦进了浴室,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一科老大懒得再去开个房间,决定跟洛毅森将就一晚。他指着沙发,“你睡这,我睡床。”
洛毅森愤然反抗!都是老爷们,虽然咱俩一样喜欢男的,你觉得我还能把你怎么着吗?公孙锦微微一笑,“毅森,我是你上司。”
洛毅森:……
虽说距离天亮只剩下三个小时,公孙锦睡的相当舒服,并且习惯性的在早上六点半整睁开眼睛。坐起身朝着沙发上看了看,看到的是洛毅森顶着一双熊猫眼,怨念地看着自己。公孙锦笑道:“早上好,毅森。”
“一点都不好!”你这个仗势欺人的上司!
瞪眼瞪了半夜,洛毅森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烦躁的状态中。洗了把脸,喝了口水,一副找人打架的模样。公孙锦逗他,你这是准备上梁山吗?
不!洛毅森挺起胸膛,打开房门时,趾高气昂地说:“我去当傻子!”
呦,想开了?公孙锦偷偷笑着,准备过一会去看好戏。
任何一场好戏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对洛毅森来说,多少欠了点运气。刚到23楼,遇到了同样去找沈绍的秦白羽。
秦白羽乍一见洛毅森丝毫不觉得惊讶,反而非常开心。笑着打招呼,“早,毅森。”
“早,白羽。”他同样笑着招呼着。如果遇到的是旁人,或许还纠结一番,但对方是秦白羽,洛毅森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他的出现。跟沈绍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他已经忍了许久,多等一个早晨又怎么样?况且,对方不是别人,是他的朋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洛毅森已经把秦白羽当成了朋友。与沈绍无关的朋友。
秦白羽说,昨天晚上沈老先生又来了一次电话,让沈绍搬到q市一处公寓去住。沈家在这里有房产,没理由让自家孩子住酒店。秦白羽想早点过去看看条件,这才来早早打扰沈绍。
洛毅森对沈家的事并不是特别关心,只是随口一问,沈家在这边一共有多少房产。
秦白羽按响了2366房的门铃,笑道:“只有一个。”
洛毅森感慨:“一个就很方便了。”
“一个楼盘。”
洛毅森——卧槽!
一个楼盘什么的如一把大锤砸在了洛毅森的脑门上,继而随着2366房门打开,开门的居然是史研秋,第二把大锤又砸了过来。
洛毅森不得不在心里再一次怒吼——卧槽!
不到七点,情人的前任情人穿着白色的浴袍,脸色红扑扑的,头发还在滴水。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问题怎么消化?
不等洛毅森缓过神来,史研秋笑着对他点点头,问了声早上好。随即忽视了洛毅森,转眼对着秦白羽笑的如阳光般灿烂,还特么的紧了紧浴袍。
秦白羽照旧一张“秘书脸”对史研秋点点头,“早上好,史秘书。”
“早上好,秦秘书。”史研秋横在门口没有让路的意思,“抱歉,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早。他刚刚起床,还在洗澡。有事吗?”
秦白羽推了推脸上的眼睛,理所当然地说:“进去再说吧。”
“这个……不大方便啊。”史研秋用婉转的态度表明不退步的立场,甚至对秦白羽露出几分傲慢。秦白羽无奈地暗暗叹息,瞬间偷瞧了一眼洛毅森。
洛毅森咳嗽两声,“进去,我找沈绍有事。”他没留给史研秋拒绝的余地,拉着秦白羽闯了进去。
史研秋跟在最后,关了房间门,径直走到浴室门口,敲敲门,大声说道:“秦秘书和洛员警来了。”
里面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足足够十分钟!也不见沈绍出来。
秦白羽如老僧入定,只等着看自家老板的下场。一旁的洛毅森觉得好笑,扬声说着:“沈绍,你掉里面了?赶紧出来,有事找你。”
话音落地,浴室的门终于打开。沈绍的腰间围着一条浴巾,外面穿着浴袍,脑袋蒙着毛巾,手里还有一条毛巾。洛毅森差点没乐喷了,心说:你把里面的东西都糊到身上得了。
沈绍神态自若地走到洛毅森面前,说:“等我一会儿。”言罢,快步走回卧室,关了门。
史研秋跟洛毅森面面相觑,前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不知道你会来。”
洛毅森也跟着笑,“史秘书,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清楚?”
一句话戳中了史研秋的心窝子,脸上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急忙坐在洛毅森对面,低声道:“我要是想不起来,怎么办?”
洛毅森耸耸肩,撇撇嘴,“我也办不了,你还是使劲想想吧。”
秦白羽忽然说:“毅森,关于昨天下午的事,等会我跟你好好谈谈。律师那边不用你烦心,我会安排妥当。”话,虽然是他说的,但都是沈绍叮嘱过的。本来他和沈绍都没想让洛毅森难做。毕竟,误会还是早点说清比较好。
秦白羽这番话着实让洛毅森很开心,至少沈绍没跟自己对着干。本来,这是一科和沈绍的之间的问题,是沈绍和洛毅森之间的纠葛。可往往有拎不清的人偏要搀和一脚。史研秋转了身,面对着秦白羽,“秦秘书,这些事你不用请示他吗?据我所知,他前几任秘书都不敢擅自决定。”
被挤兑了,秦白羽不动声色,礼貌地回答:“我有什么权限,自己很清楚。需要请示沈董的,当然会仔细问过。倒是史秘书,这么早就来这边好吗?沈浩先生似乎一直在找你。”
“沈总知道我在这啊。”史研秋略有些夸张地讥笑起来,“秦秘书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挑衅越来越露骨,再说下去不是翻脸,就是翻脸。而洛毅森一直冷眼旁观,由着两个秘书在眼前唇枪舌战。
话及至此,换好衣服的沈绍从里面房间走出来,直接走到洛毅森身前,低头看着他,“吃饭了吗?”
“没。”特么的被你气饱了!
沈绍拿起外衣,“陪我吃点。”
这是要逃离现场?洛毅森起身,似无意的拦住了沈绍,“我一肚子事,早他妈的快撑死了。”
坐在一旁的史研秋怔愣不已,没想到还有人敢对沈绍这么说话。显然,沈绍生气了!
沈绍蹙着眉,紧盯着洛毅森,洛毅森不逞多让,彼此就这么相互瞪着。很快,沈绍没了耐性,低声说道:“你还年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史研秋和秦白羽都不明白。只有洛毅森明白。
你还年轻,尽管聪明,偶尔还是会冲动。你挖了坑,被你算计的人已经走到了坑边,你会因为吃醋毁了自己的计划吗?你会为了朋友,放弃你的利益吗?
将沈绍想要表达的意思品咂个透透彻彻。洛毅森不知道该不该把这种情况叫做“心有灵犀”。只是在觉得神奇之余,也在做思想斗争。
沈绍的镇定、秦白羽的沉默、史研秋的嚣张、以及自己的一番筹谋。洛毅森不禁要想,折腾来、折腾去、到了最后,自己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洛毅森想起了公孙锦的话——指着用直接的办法解决问题。
直接的办法。难啊,特么的姓史的不给小爷机会啊!
洛毅森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自嘲地笑了,“沈绍,还是你了解我。”
“彼此彼此。”沈七爷冷着脸,声音极轻,轻的只有他跟洛毅森才能听见。他不知道四个字之后,洛毅森会有怎样的选择。不管怎么选择,沈绍都知道,洛毅森从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洛毅森挠挠头,哥俩好似地拍拍沈绍的肩膀,“出去吃饭。”
就这样?秦白羽顶着一张“秘书脸”在心里暗暗吐槽:该有的痛殴狗男男的戏码吗?你们想过史研秋的得瑟的心理没有?
虽然秦白羽想到了史研秋,但沈绍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一眼。洛毅森说出去吃饭,那必须立刻出去!沈绍大步流星地朝着电梯走去,并且连秦白羽都忽视了,将他关在电梯门外。
电梯门刚刚关好,沈绍猛地将洛毅森推到墙壁上,深深吻住!洛毅森使劲推搡了两下,把人推开,“怎么回事?是他活腻歪了,还是你活腻歪了?”
情人为自己吃醋,非常值得愉快一番。沈绍心情大好,淡笑道:“你说呢?”
“你问谁呢?”
“你们到之前五分钟,他跟沈浩来的。沈浩说要一起去公寓。我去洗澡,他们等我。我不知道沈浩什么时候走的。”
“不对吧?”洛毅森戳戳沈绍的脑门,“沈浩带着穿浴袍的史研秋找你?”
“因为沈浩知道,史研秋对我还没死心。”
哦~说到点子上了。你那四哥到底什么居心,已经摆在台面上了。可洛毅森纳闷,沈浩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白痴了?
沈绍只是笑笑而已,“或许,他们之间有某个协议。沈浩帮史研秋,史研秋也帮他。互惠互利。”
闻言,洛毅森挑挑眉,“七爷,您真是聪慧过人。就凭您这个坦白劲儿,昨天下午的事,我晚点审你。”
好吧,情人间的审问总是让人浮想联翩。沈绍轻轻咬住洛毅森的耳朵,低声笑语:“要不要把我铐在chuang头上?”
可以的话,我还想用满清十大酷刑,你能顺便把以前那点懊糟事都交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