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沈紹停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单手撑着脸,貌似在想着很重要的事。事实上,是洛毅森通过耳机跟他交流:不要让肖六坤知道太多,他已经见过司马了。点到即止。
说完,洛毅森靠回椅子,摸着怀里的丢丢,观察监视器里的肖六坤是什么反应。
论说话含糊,没人能比得过沈紹。这人的思维也好,语言方式也罢,都是跳跃式的。不用刻意表达,也能起到非常不错的效果。
沈紹说:“和茗楼爆炸,他怀疑。查到你身上,几个月前了,你能想到吗?”
肖六坤愣愣地看着沈紹,好半天才明白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沈紹自顾自地说:“洛时的死,你心里清楚。毅森、司马、龙晓、知道是怎么盯上你的?”
洛毅森扶额——沈紹啊沈紹,你这表达方式是怎么混到今天的?
丹尼斯在一旁乐得肩膀直颠儿,他家boss懒得讲废话,结果就是别人听不懂的话。估计肖六坤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boss。
的确像丹尼斯想得这样。肖六坤本来就精神不济,被押了快三天,都要崩溃了,遇上沈紹这么个主儿,思维彻底混乱。又是好半天的时间,才缓过味儿来。
“沈紹,我跟洛时的死没关系。”肖六坤如此说。
“你还说没杀龙晓。”
“不,你要相信我。洛时死在和茗楼,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闻言,沈紹冷笑一声,“我信不信,没用。毅森不信、龙晓也不信。你没杀他,还说得过去,你杀了他,毅森肯定让你偿命。他们说‘作案动机’为什么杀龙晓?洛时。”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肖六坤憋出一头汗,才明白沈紹说得是:你为什么杀龙晓?因为洛时!
随后,肖六坤慌了,“我要出去,你们不能就这么关着我。”
“肖六坤,你还没看清现实。”沈紹稳稳地靠在沙发背上,鄙视肖六坤,“能走,毅森早送你走。之前跟你谈,你认了,或许还有点希望。现在,不可能。”
“什么,什么不可能?”肖六坤的脑子反应太慢,不安地脱口问道,“难道你要帮着洛毅森杀人?”
“不可以?他想做的,我支持。杀个人不难,这一点你有经验。”
丹尼斯咂咂舌,“boss这话真是太……太损了!”
洛毅森虽然抱着热乎乎、软绵绵的丢丢,脸色却冰冷的很。他冷哼一声,“还不够损。”
这话还不够损吗?沈紹说这话没什么特殊的用意,仅仅是阐述真相而已。可肖六坤受不了,被刺激的直捯气儿。沈紹不会在乎他的状态,继续说:“明白吗?没有毅森,龙晓不去找你。不找你,你也不会杀他。洛时、龙晓、两笔人命债。不杀你,他睡不着。”
“不!你们不能这样。”肖六坤跌跌撞撞走到沈紹面前,塌了腰、哆嗦了手,急切地说:“杀龙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四哥的意思!”
忽然,沈紹的脸色变的阴沉,深邃的眼里满是刺骨的寒意,“肖六坤,机会我给你了。你把沈浩交给我,我弄你出去。”
“出去?去哪?去哪都是死啊。”肖六坤心里也明白的。他杀的不是普通人,是个员警。就算离开了这里,去jing察局,等着他的也是个死。
对此,沈紹打开天窗说亮话,“杀人犯,也是沈家人。你指证他,活下来的几率是多少?没希望,跟我合作,我可以给你机会。能不能活,看你本事。”
肖六坤犹豫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沈紹看了眼腕表,“毅森快回来了。”
忽然,肖六坤恶狠狠地看着沈紹,“我,反正是个死。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肖六坤耍无赖这种可能性他们都想过,对此并不惊讶,也不恼火。沈紹像看着一个小丑一样,俯视着破罐子破摔的肖六坤,“你没选择权利。你儿子、女儿、还有你孙子还要活下去。”
“你什么意思?”
不管是谁,都有软肋。沈绍的软肋是洛毅森,那么肖六坤的软肋就是他的家人。沈紹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因为他不会真的去为难肖六坤的家人。但是威胁还是必要的,特别是在肖六坤神志不清的时候。
或许是沈紹在坊间的传言本就很糟。和茗楼爆炸那会儿,就传言他是幕后黑手。沈浩的下落不明,媒体更是把他拉进了流言的漩涡。在那些不了解真相、不了解他的人眼中,沈紹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白眼儿狼。他说要对付肖六坤的家人,肖六坤信了个十成十!
既然相信那就好办。沈紹索性明着跟肖六坤摊牌:“你答应,大家方便;不答应,我会‘照顾’你的家人。”
话及至此,便是让肖六坤自己选择。沈紹又看了眼腕表,无言的动作提醒着肖六坤所剩时间不多。肖六坤坐在地上,完全失去了主张。冷汗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人生一世,会遇到很多需要作出重大选择的时候。个人的生死往往牵扯着更多的关系,很多人一心求死却不得不活下去,为了疼爱自己的亲人。有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活下去的,却不得不死。也是因为牵挂的家人。看似就像一道简单的选择题。端看你这人心里,哪一边更重要。
肖六坤的精神和思维虽然已经混乱,但他还是明白拒绝沈紹的后果是什么。他今年已经六十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还能活几年?土埋半截身的人了,他要为今后的几年而付出一家子的代价?他不傻。更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人命。
假设,他答应了沈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机会稍瞬即逝。
沈紹已经站起身来朝着房门走,看样子时间到了,洛毅森要回来。肖六坤几乎是扑上去抓住了沈紹的手,“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沈紹说:“我能。”
“不。你听我说,我愿意跟你合作。”肖六坤急切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要保护我的家人,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坐在监视器前,丹尼斯的眉头深蹙,似自语地说:“我怎么觉得肖六坤努力讨好boss呢?”
洛毅森冷笑一声,抱着丢丢出去给公孙锦打电话了。
接到洛毅森的电话,公孙锦还有些吃惊。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撬开了肖六坤的嘴。当然了,他隐约察觉到洛毅森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可在他看来,只要不弄死肖六坤,问题不大。
洛毅森也不避讳这一点,对肖六坤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向公孙锦汇报。公孙锦给他做了个总结,说:“如果你们没有给他几天小黑屋的生活,他不会轻易就范。心理战打的不错。从现在开始,尽量让沈紹多接触他。培养肖六坤的斯德哥尔摩情结。”
“后面的计划呢?”洛毅森更在意这件事,“你同意不同意?”
“你们已有了好的进展,我当然会同意。不过,你要尽量学习沈浩的一些习惯,言行举止尽量模仿的像一点。时间不能久,肖六坤失踪,沈浩不会没有察觉。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让沈紹教你,他认可了,我会安排小安的父亲去找你们。”
说到小安,洛毅森想起了别的事情,“公孙,鸿鹄会所那几个病人怎么样了?”
“情况不大妙。”公孙锦沉声道,“已经死了一个,听说死者家属已经准备集资找人杀了鸿鹄的负责人。”
这都叫什么事啊?洛毅森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说:“也不是没办法。王健和王康也是这个情况,但是现在也是康复中。俩孩子能康复,那些大人为什么不行?”
这一点,公孙锦不是没想过,他说道:“你知道沈紹为了治好王家兄弟,花费了多少钱吗?”公孙锦爆出一个数字,让洛毅森目瞪口呆。紧跟着,他说:“关键还不是钱的问题,毕竟那几家也很有钱。”
“那是什么?”洛毅森问道。
“我找过那位给孩子们治疗的老医生,老医生看过鸿鹄的病人,也是束手无策。虽然都是内脏衰竭,但原因不同。孩子们的情况很特殊,是因为特殊能力导致他们的内脏发生问题。而那些人是因为什么,没人知道。连病因都不知道,怎么医治?”
一点办法没有吗?
“目前为止,还找不到有效的医疗方案。”公孙锦也觉得头疼,可他们不是医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一天比一天衰弱。
谈到这里,沈紹已经从下面上来了。洛毅森跟公孙锦打了招呼,收好电话,转身迎向沈紹,“说了?”
沈紹点点头,打开房门,让洛毅森进去。
因为时间问题,沈紹并没有追问沈浩为什么要杀龙晓。而是直接问肖六坤,如何找到沈浩。
“他怎么说?”洛毅森有些急切地问。
沈紹长吁了一声,说:“肖六坤也不知道沈浩住在哪里,他只知道最近几天,沈浩要回家一趟。”
“回家?”洛毅森狐疑地问,“这节骨眼儿上他还敢回家?他家早被人盯上了。”
“肖六坤不清楚原因,只说,沈浩回家拿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有具体时间吗?”
沈紹发愁,正是因为这个。根据肖六坤所说,沈浩回家拿东西,要离开本市。临走之前,会再见肖六坤一面,目的是钱。
“沈浩没钱,肖六坤给他。不敢走银行卡,现金。据说是五十万,肖六坤需要时间筹钱,所以定在后天早上五点,小吃街口。”
后天,时间是很充足了。但是沈浩为什么突然回来,又突然要走?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还构陷沈紹,还是为杀龙晓而来?
诸多疑问,只要抓住沈浩,都可迎刃而解。所以,后天必须抓住他!
时间不等人,抓捕沈浩的计划已经成型,洛毅森却不愿意浪费时间。跟沈紹说:“从现在开始,你来教我如何假扮沈浩。”
沈紹似乎早就等着这句话,痛快地答应了洛毅森。随之,让丹尼斯继续监视肖六坤,他则带着洛毅森,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沈紹没跟洛毅森客气,直接说明,身材、身高上没什么问题,问题最大的关键在于——气质。
“说白了,你缺少‘自我良好’的感觉。“沈紹如是说。
洛毅森琢磨了半天,反驳道:“我觉得自己挺好的。”
“不是这种感觉。”沈紹含笑望着他,眼神中带着掩饰掩不住的喜爱,“说白了,就是‘人上人’的优越感。”
洛毅森嘴角直抽……
“
“言谈举止很优雅,却也傲慢。这种傲慢并不讨人厌,反而会让人觉得非常有格调。而且……”
“啊!我懂了。”洛毅森恍然大悟,打了个响指,说:“装bi嘛!”
沈紹苦笑不得地点点头,“也对。”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洛毅森懒的装,索性跟沈紹说,“沈浩现在是丧家之犬,他还有那个心情装吗?”
沈紹摇摇头,道:“我说得是:三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比方说喝酒。假设,现在你的手里有一杯红酒,你要怎么喝?”说着,沈紹走到房间的吧台前,取红酒杯,倒了一点水,递给洛毅森。
洛毅森接到手里,一仰脖——干了!
沈紹眉头跳跳,自我劝解:估计沈浩现在也没机会到高雅场合喝什么美酒。这个还是略过吧。
第二个实验,沈紹将一把椅子放在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洛毅森照着做,拉开椅子的时候,椅子腿和地面产生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洛毅森一条腿跨过去,坐姿大刀阔斧!
沈紹又自我劝解:没关系,沈浩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讲究了,这个也略过。
第三个实验,沈紹将桌子上的水果盘放在洛毅森面前,指着里面的芒果,让洛毅森吃下去。
不就是吃个芒果嘛,这有何难。洛毅森压根不用水果刀,直接用牙咬开一个豁口,十指并用,扒了皮,送到嘴边啃得相当欢实。
等洛毅森啃完了,嘴角下巴都是黄的!沈紹实在憋不住了,笑着拿纸巾给他擦嘴。洛毅森不悦地抢过纸巾,一边擦嘴一边问:“你笑什么?”
沈紹觉得洛毅森可爱,其他的想法真的没有。他拿起一个芒果,用水果刀割开,底部只连了一层皮,扒开芒果,在果肉上横横竖竖下了几刀,放下刀子,捏着芒果两角的皮,向外一翻,果肉成小方块状凸了出来。再用刀子贴着皮轻轻一刮,颗颗果粒掉在了水果盘里,取了水果签插在果肉上。从头到尾,沈七爷的手都没沾上一点果汁。
显然,洛毅森很不服气!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吭哧一口,咬得满嘴生津。
小爷就是个糙汉子,咋地?
沈紹坐在他的身边,说:“学不来就不学。反正沈浩落难,没这些穷讲究。”
这话听着顺耳,洛毅森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有一件事洛毅森必须要学会。
沈浩有个习惯。思索问题的时候,会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肚子上。眼睛向下看,两根大拇指不停地相互环绕。
洛毅森想:这又什么难的!
结果……
“不对。”沈紹站在洛毅森的面前,“不要弯腰,要坐得直。”
好吧,坐得直。
“不对!下颚不能太低,抬起三公分。”
洛毅森嘴角再抽,“三公分?有区别吗?”
沈紹语重心长地说:“低三公分,员警;高三公分,总裁。”
麻痹,事真多!三公分是多少?有尺吗?
在沈紹的tiao教下,洛毅森虽然学了点东西,但实在很别扭。可见,装bi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看着洛毅森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沈紹心疼了。蹙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忽然说:“不学了!”
“不学了?我没说不学啊。”
沈紹一把抓住他,把人按坐在沙发上,说道:“学这个干嘛?累不累?正常发挥,我给你兜着。”
洛毅森闻言,有些诧异,心说:你给我兜着?兜什么?
这时候,沈紹才说出心里话,“我跟你一起去。”
“你疯了!?”洛毅森惊呼。
看样子,沈紹并不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个决定,他似乎早就想好了。说道:“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去见沈兼。我跟踪沈浩合情合理,论公,我是为了帮你;论私,我可以说是父亲的意思。就算碰上沈兼,也说得过去。没有我,你学得再像,还是能被认出来。”
沈紹把公私关系说的明明白白,洛毅森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