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再度安静了下来。沈家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在洛毅森身上,等着看他如何应对。还有少数几个一副没有兴趣的样子。
那个漂亮的女人仍旧面带微笑,看着洛毅森。再看她有些甜美的笑容,也不像方才那么好看了。
典型的笑里藏刀。
洛毅森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上方豪华的水晶吊灯,双眼微眯,慢慢地张开了嘴。
有人开始兴奋,等着看场好戏。
洛毅森的眼睛越眯越小,忽然一声“阿嚏”!响彻云霄!等着看好戏的、对此无兴趣的、甚至是在一旁干捉急,使不上劲儿的、都被这个喷嚏吓得哆嗦了一下。再看打完了喷嚏的洛毅森,揉揉鼻子,孑然一副“哎呀好舒服”的模样。
公孙锦忍不住笑了起来,“着凉了?”
“鼻子痒痒了。一直想打,打不出来。刚好那灯够亮。”言罢,礼貌地对管家说:“走吧,别让沈老久等。”
管家愣了愣,随即忍着笑意伸手,“请这边走。”三人转身继续上楼,管家偷偷瞥了眼客厅的情况。为难洛毅森的那个男人一脸的怒气。
昨晚,管家亲眼目睹了洛毅森跟沈兼对抗,自那时候起,就对洛毅森有种没根据的敬佩感。得知他是沈紹的另一半之后,几乎没这么挣扎便决定今后站在那一边了。
管家偷偷对洛毅森说:“那位是九小姐,沈栀;她旁边是七少爷的堂兄,沈文。”
洛毅森揉揉鼻子,偷摸问:“你们家老七呢?”
“在二楼的茶室。”
“哦……老六呢?”
管家眯眼一笑,“也在茶室。”
事件相关人员都被沈仲沅调开了,难怪客厅那帮人一个个都不安生。洛毅森没想参与沈家的事,对所谓的挑衅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不管怎么说:沈家人那点小心思真是摆不上台面。
茶室是日式的榻榻米房间,白底暗花的障子门拉开时悄无声息。洛毅森甩了拖鞋,跟着公孙锦进了茶室。管家在外面帮着关好门,对沈家的两个保镖点点头,示意他们做好本职。
茶室内,沈紹和沈炎坐在茶桌两侧,沈仲沅坐在茶桌后面。茶桌上摆放了一套茶海以及看起来很昂贵的茶具。洛毅森看了沈紹一眼,沈紹指了指自己身边,好像是叫他过去坐。
这时候沈仲沅忽然说道:“毅森,过来泡茶。”
这是神马节奏?洛毅森看看公孙锦,再看看沈紹。俩人都有些无奈,他只好换了位置,坐在沈仲沅对面。
打开茶盒闻了闻,洛毅森挑挑眉,“正山小种。”
沈仲沅满意地点点头,“边喝边聊。”
洛毅森泡茶的功夫是洛时亲传,手法和动作都与正规的流程不大一样。沈紹也是第一次看到洛毅森泡茶,自然而言地流露出喜爱与欣赏的目光。沈炎歪歪斜斜地靠在无脚椅上,半眯着眼打量洛毅森。
沈紹不喜欢喝茶,却也仔仔细细拿了闻香杯,搁在鼻子下面好好闻了一番。顿时觉得香至心脾。
沈炎呵呵地笑道:“阿绍,你能闻出什么来?”
沈紹没搭理他,放下闻香杯转眼看着父亲。沈仲沅也没搭理沈紹,正将茶盏放在公孙锦的手边。
公孙锦微笑道谢,言道:“沈老先生有什么话要说?”
“老大。”沈仲沅开口直奔主题,“小歌星的事老六说了,孩子能找到吗?”
闻言,洛毅森端着茶壶的手一顿,心里有些哀伤。
公孙锦也无心喝茶了,放下茶盏,回道:“很可惜,我们已经找到了孩子的遗骨。毅森,你说吧。”
洛毅森本不想提起此事,然而事到如今,不说也得说。他将在鸿鹄会所找到密室一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沈仲沅叹息了一声,愠怒道:“老三知道昨晚的事,其他人很快也会知道。瞒不住。你们没打算见报?”
公孙锦摇摇头,一科的案子向来不能见光。”
显然,沈仲沅有些失望。
洛毅森偷偷摸摸看沈紹——你家老爷子啥意思?
沈紹蹙眉苦笑——抓老大而已。
可惜,一科的案子不能公开,而公孙锦也没想过要造什么舆论逼迫沈兼出面。就算他有这个想法,“上面”也不会答应。
既然不能公开,沈仲沅只好另做打算。他问道:“能不能说说,或许我可以帮忙。”
洛毅森看向公孙锦征求他的意见。公孙锦沉思片刻,才说:“您有什么想知道的?”
这话问的巧妙,洛毅森再次觉得公孙锦不是无缘无故成了一科的大当家的。沈仲沅的要求很难拒绝,公孙锦却四两拨千斤,将难题丢了回去。那么,沈仲沅会怎么说?
老狐狸vs小狐狸,这戏可好看!
沈仲沅神色如常,缓缓道:“时方的笔记里可有发财致富,让人聪明的法子?”
洛毅森和沈紹齐声回答:“没有。”
“老大得到笔记,脑子聪明了,为人处世也圆滑的多。如果不是笔记给了他什么法子,我只能认为,之前的老大一直在隐藏实力。确定要什么,才放开手脚。他要的,必须回来,不然不成事。”
沈仲沅的一番话解开了洛毅森心里的谜团。在他看完笔记的内容后也是纳闷,笔记里没什么啊,怎么沈兼忽然就跟变了人似的,不但生意越做越好,还被沈仲沅调回了本市。
如今,沈仲沅给了答案。之前庸庸碌碌的沈兼是老谋深算,一直没发挥真正水平。直到他得到了笔记内容,有所图了,才使出浑身解数,博取沈仲沅的看重。
可说到底,沈兼到底想要什么呢?洛毅森觉得可以听一听沈仲沅的见解,毕竟他是沈兼的父亲。
沈仲沅说:“小飒、老六、老七、都说起老大。我听了,想很久。王家、老四、肖六坤这些才几个人?如今死的死,抓的抓,老大身边没人?只有那个用刀的?”
公孙锦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为沈仲沅满了一杯茶,“愿听老先生教诲。”
“教诲谈不上,年纪大,想得多。”沈仲沅还是那么慢悠悠地说:“没有人,不成事。他预谋很久,不会功亏一篑。”
“老爷子,我打断您一会儿。”洛毅森礼貌地举起手,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沈仲沅看着他,前一秒还有些阴沉的脸色居然温和了起来。拿起面前的茶壶给洛毅森满了一杯。
沈炎当时就傻了!老爸亲自给洛毅森倒茶,这这这这是啥节奏?
沈紹在一旁努力忍耐!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得意忘形。
洛毅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口道:“我们接触并抓获的几名犯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声称对合璧有感应。说得再具体些,他们通过合璧看到了前世。但是,这些人本来跟合璧并没有瓜葛。所以,我好奇,沈兼是怎么找到他们的?直到,我们抓住了沈浩。”
“你们抓住老四了?”沈炎吃惊地问道。
洛毅森对他点点头,继续说:“所谓的前世来生都是假的,是沈兼等人利用含有致幻的药物,让他们产生了这种假象。所以,那些被害人口口声声说通过合璧找族人的理由,也是假的。只可惜,他们本人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所以,我同意老爷子的看法。沈兼弄了那么多假把式只是在扩张自己的实力。那么,我们只找到了四五个人,谁能知道沈兼用这招究竟迷惑了多少人?”
沈仲沅陷入了沉思。才听说这事不久的沈炎则是咂咂舌,嘀咕道:“要说他的目的,我一直想不通。他已经得到了合璧,又召唤出怪物。他还想要什么?”
沈仲沅言道:“工欲成其事,必先利其器。最终目的若是合璧,他不会拿出去让人倒手;怪物若是最终目的,你们怎么会轻易得手?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器’。”
老人的话音还没消失,公孙锦猛地拔直了腰板,眼睛精亮精亮的!
“应龙!”公孙锦脱口说道:“他想要的是应龙。”
洛毅森呆愣半响,才缓过劲儿来,“你等会儿公孙,让我想想。”
沈仲沅说的这些很在理,但是洛毅森从来没想过应龙还能被召唤出来。爷爷的笔记里记录的很清楚,因为部族的人献上错误的祭品,导致应龙不再出现。他一直以为,应龙应该是走了,或则是已经消失了。毕竟距离那段神话已经过了千年之久。
可谁又能确定,应龙真的不在?
公孙锦没留给洛毅森多少思索的时间,发现了沈兼最终目的,很多事都变得明朗化了。他说:“大胆假设应龙就是沈兼的目的,那么,他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应该是神殿。”
说完,扭头看着洛毅森。
“看我干什么?我不知道啊,爷爷的笔记里也没提到神殿在哪里。”越说越是着急,洛毅森烦躁地抓头发,“不应该啊,爷爷可以预料到这么多事,也应该知道最后的地点在神殿。他怎么就半点线索没给我留下呢?”
尼玛!沈兼拿走的光盘!
洛毅森一时思索的过于专心,忽略了身边的人。气恼之余捶着茶桌大骂,“你大爷啊沈兼,居然偷到我家里了。”
沈炎偷偷在茶桌下面踹他——沈兼大爷是我爸兄弟,你能换个人骂吗?
结果,没等洛毅森反应过来,沈仲沅居然也拍了茶桌,低喝一声:“好!”
好啥好?洛毅森心想:我都骂你兄弟了,你还喊好?
沈仲沅毫不避讳地说:“时方当年说过,六亲兄弟不靠。他们没少在我这里讨便宜。不跟老大合谋,老大也不会要他们的命。咎由自取。我孩子多,得心者少。到现在,老六老七,我看在眼里。其他的,懒得看了。”
所以?老爷子您是几个意思?
沈仲沅的意思很简单!老七和老六我给你们用,随便用不用客气。老大能活抓最好,抓不住就地宰了吧。杀了时方,就不是我儿子了。
公孙锦多少料到是这么个结果,自然乐意接受沈仲沅的好意。不成想,给儿子还不算,老爷子对洛毅森说:“家里有车有船有飞机,你要用,随便。”
洛毅森整个人都不好了。儿子给钱,老子给车给船给飞机,你们真不愧是父子俩!亏着沈紹没爷爷,不然火箭炮原子弹都能出来吧?
公孙锦本要婉拒,沈仲沅却说:“你们用什么要上报,审批,着急了,就耽误事。家里的东西快,备着无妨。”
但是!沈仲沅说完这些后,面色一正,看着公孙锦:“不算老大那个畜生。老七已经卷进去了。我是不信什么前生来世,但老七被老大盯上。我不想沈家还有人遇到老七这种事。你们要查明,我沈家人还有没有危险,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才是老头的本意吧?洛毅森想。
不得不承认,沈仲沅提出的要求很难办到。沈家人多少呢?谁能确定每一个人都没事,都可以安安全全?就算要排查,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谁有这个时间?
然而,现在拒绝沈仲沅已经晚了。毕竟老头儿把儿子、车、船、飞机都给了,还怎么拒绝他?
公孙锦在心里苦笑——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而洛毅森完全没在乎沈仲沅的要求。他用了所有心思回想爷爷留下的东西里是否还有疏落。
能走了吗?很想回去再研究研究啊。
与此同时。
蓝景阳和员警搀扶着百岁老人,慢吞吞、慢吞吞地走到挖掘现场的坑边。老人昏花的眼瞧着坑底,足足瞧了十来分钟。蓝景阳也不敢放手,就怎么搀扶着。一旁的员警哈欠连天,快要失去耐性。
终于,老人在蓝景阳憋不住的时候,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左边一处堆放废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