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子夜时分,这户人家里的男女主人便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慢慢走出了这个房子。
俩人早已经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已经熄灭了房中的烛火,又是等到整个村落里已经没人出现,这才在半夜悄悄离开了自己的房子。
谢妄言与叶轻雪等人从后院里钻了出来。
“跟上去看看。”他小声道。
片刻之后,这户人家很快便离开的村落。
而在这村落之外,便是山谷,俩人虽然小心谨慎,但却在离开山谷之前,看见了站在山谷入口处的几人。
赫然便是四方镇的镇民。
谢妄言几人此时正御剑在空中,看着下面的场景——
“我就说……你们有些古怪。”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先前谢妄言没听到这人的声音,估计是因为没开口。
那户人家里的男主人顿时不说话了起来。
他戒备地看着几人,“我们只是准备回镇子里拿些东西。”
“拿些东西,我看是要跑才对吧。”此时先前说话的老者发言。
他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留下,你们走。”
“……你们!”那户人家的女主人顿时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是'猪猡'!他是这个正常孩子!”
“不是猪猡,为什么要偷偷跑走。”中年男人道。
猪猡?
谢妄言没想到居然会在女人的口中听到猪猡这个词。
显然这在四方镇百姓的口中还有别的含义。
而下面的状况显然也已经不准备让那户人家的人辩解,只见那群堵在山谷处的人就要开始动手。
谢妄言按照先前他们暗中商议的,立即挥剑——
山谷处便立即出现了一道近乎把山峰劈开的巨大剑痕。
而叶轻雪无奈中也只能抽出乌琉璃弓,嗖嗖嗖几箭下去,箭矢立即穿过了这群人的头发。
接连的动静几乎把这群凡人吓得不轻,谢妄言更是再半空中压低声音传音道,“这是天谴……”
这话一出,那群人几乎顿时跪倒在地,大喊着老天爷饶命,然后直到孟修言喊了声“滚吧”,这群人才消失在了山谷入口处。
三人看了眼被吓得不轻的一家三口。
孟修言直把他们拎到了山谷高处的平地上,三人才现身,谢妄言看向那脸色灰白,还在瑟瑟发抖的俩人,“猪猡是何物?”
那俩人见三人穿着仙人老爷的衣服,顿时趴在地上不断磕头。
言语中似乎是惧怕。
嘴里一直说着“这与我们无关”的话语。
“别说废话。”叶轻雪有些不耐烦。
他靠在一旁的巨石上,看着这俩人,“你们老实交代,还能饶你们一命。”
这会儿那婴儿又是转醒,立即发出了啼哭声,俩夫妇又是手忙脚乱的一通安抚,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出了猪猡的来处——
“……这猪猡便是身体有异的人。”
“身体有异的人?”谢妄言顿时想起了那婴儿肚子上多出来的一只脚。
那男人抹了一把脸,“仙长大人可还记得张屠户。”
谢妄言自然是记得,也记得对多出来的一根手指与尾巴……这么说来,这张屠户难道也是身体有异的人?
而且这婴儿肚子上的脚割掉之后,便留下了一道伤疤。
他记得地下密室里,那群一个月内因为张屠户暴毙的人,身上都有这样大大小小的伤疤……还有那群老者也是。
“……这张屠户,便也是猪猡。”男人老实交代道。
“身体有异常的人,便是猪猡,是可以被借命的对象。”
谢妄言闻言皱眉,“……借命?”
“返魂香?”他想起了那密室里点燃的返魂香。
这男人老老实实交代了这四方镇流传了数百年的传统。
其中最讽刺的便是那大善之家——最初也是因为有人发现这四方镇内居然有诸多身体有异之人,且在整个四方镇安居乐业,这才有了大善之家的名号。
可直到数百年前,有一异士来到了这四方镇。
此时四方镇的镇长大约命不久矣,而这异士却道自己有一延年益寿的法子,便是借命。
只需要把老者的心头血捏成丸子,送服给刚刚死去的尸首,且点燃返魂香之后,老者停灵整整一个月,头脚的长明灯不能熄灭,便能在此人体内复活。
这镇长起先也并未相信,直到那镇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因病去世的人,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法子,在寿终正寝之前,把心头血捏成的丸子,塞到了这人体内,按照这修士的法子照做,果然一月之后,原先死去的老者,便在这人体内复活了。
谢妄言闻言皱眉,“如果只是这样,那便只是借尸还魂……又怎么会与猪猡扯上关系?”
叶轻雪笑了下,“当然是因为凡人都是不满足的。”
他看向了那支支吾吾的男人,手中的箭矢射过,便割开了这男人的衣服——只见男人的背上也有一个熟悉的伤疤。
谢妄言刚开始还没明白叶轻雪的意思,等明白了之后脸色也铁青起来。
这因病去世的老者,哪有年轻人好用。
况且此人虽然借命成功,但倘若被借命的年岁已大,那也活不了太久,便需要再找新的借命。
“……所以那些与常人无异的便不会被借命。”
“只有身体有异的才会?”
孟修言道。
这男人自己身上也有伤疤,那就证明一件事——此人也曾经借命过。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把自己的孩子伪装,从而逃脱当“猪猡”的命运。
谢妄言看着瑟瑟发抖的男人,终于明白了那日祠堂外老者大喊的报应又是何意——
恐怕那些在睡梦中暴毙的,便是曾经借命的老者。
一旦进入梦中,便会恢复成原先的模样,所以张屠户才会道:
“不是你。”
而那张屠户大约也和这户人家一样,一早就砍掉了自己的手指和尾巴,这才伪装成功——但也许在之后还是被发现了踪迹。
谢妄言想起了张屠户那个房子……不难猜到这事会在何处进行。
这群凡人可没什么灵丹妙药,无论是砍掉多出来的手臂还是脚,又或者是脑袋,恐怕只有一个一死的下场。
兴许有运气好的,侥幸苟活,那也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那梦中抬轿的猪,显然是这些人死后怨气所化……
谢妄言抬头看着天边。
都道是大道无情,可这天道居然就能漠视此事在太清山庄的脚下发生。
又或者从头到尾,天道不在乎,凡人死活,修士无法飞升,于祂而言,不过蜉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