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城数千里外的安徽,押送左光斗的队伍井然有序地离开桐城县城,锦衣卫们都很沉默,没有人说一句话。
由于是东厂下的拘捕令,当地县令很重视这件事,派了差役前后保护着锦衣卫的队伍。
锦衣卫一行共二十四人,押着一个囚车.但是左光斗并未坐在囚车中,而是雇了一辆骡车,让左光斗坐着,也许是桐城看到的景象,让锦衣卫们对于这趟任务改观,对左光斗还是挺敬重的。毕竟在混乱的天启一朝,官员受人民爱戴的景象并不多见。
锦衣卫拘捕左光斗时没有遇到左家亲友的阻扰,反而是安徽桐城的乡民,拦着锦衣卫的车马苦喊“不要带走左大人!”由于乡民并不是武力阻扰,而是跪地哭喊,锦衣卫们也不好用强。最后是左光斗亲自现身劝退大家,再加上当地县令派了人护送锦衣卫,把围堵的乡民架走驱散,众人才得以脱身。
带队的千户叫卢启明,他随着马鞍上摇晃的摆动,思绪想起了小时候家乡的景象。一般县令大老爷出巡,总是耀武扬威,左右互拥,寻常民众必定回避。一个县令基本就可以决定一个家庭的生死。明朝末期赋税重,官员尅粮严重。关系好的可以免交一些,在测量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系不好的,收粮时衙役故意一脚踢出大半篓的粮,再要农民回去补的情形也是很稀松平常。
所以一般民众对于官员都是恨得牙痒痒的,而百姓哭送左光斗的情景,他是万万不曾想象的。
一行人,静静地走着,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官道前面越来越窄,行入了一片树林,黑压压的参天大树,里头仿佛透不了气的迷宫。
卢千户说了一声,“让桐城的差役去看看有没有问题。孔佑,你也去看看。”
“得令”孔佑拔出绣春刀,干净利落的答了一声。
孔佑带着三个差役,骑马快速前行。把在树林里的官道看了一遍,并未看到什么人,除了五位茶叶商贩牵着驮马在树林里的阴凉处休息着,未见异常处。
安徽多产茶,祁门红茶闻名天下,茶商来往官道本就常见。孔佑吩咐差役前去盘问,差役以安徽当地话将这五人细细的查问了,确认是安徽当地的茶商。
孔佑让差役留在原地,回去覆命表示仅有一群茶商在。卢千户希望尽快让队伍快速经过树林,多年的缉捕经验让他尽量避开特殊地形,类似树林、客栈及峡谷等地是最容易中伏之处。
锦衣卫们带着左光斗的车和马奔着小碎步用快速度通过。
一行人经过差役和茶商时,突然后方听到一声大吼。“动手!”
卢千户看到茶商们从后方树丛里抽出刀,一刀一个就干净利落的把刀架在三个差役的脖子上,三个差役毫无防备只能举手以对。
千户回头看动手的声音来自何方,一群人大约二十人,从树上和草丛中窜出来。
“诸位莫惊,我们是来接左大人的。”带头的一人满脸髯胡,大声道。
“来者何人?”卢千户勒马调头问道。
“我来接左大人,难道我们还会自报真名?千户大人未免太天真了。”带头人道。
“锦衣卫押送的人,你们敢劫囚?好大的胆子。就凭你们几个敢动锦衣卫。”千户道。
千户说这话不是没有底气的,随行锦衣卫有二十四个,都是行前精挑细选,武艺过人。还有县令派来的差役共十五个。在人数上,锦衣卫占尽优势。千户心想:“除非这群人武艺高强。。。。。”
带头说话的,甩着头甩着手,浑身爆出咔咔的如爆豆般的筋骨错离声。“莫非官爷们不相信?要不,咱们试试?”
千户转头小声的跟旁边的李百户长说,“你带十个人一组,保护左大人的车往前冲,我们在官道上的驿站会合。”
另外转头跟旁边的一个百户说,“去,打死他,赏你二十两。”
百户翻身下马,向带头的奔去。
百户越跑越快,一拳“霸王举鼎”打在带头的胸口,带头的不避不让受了一拳,拳头及肉发出“嘣”好大一声。
第二招,锦衣卫百户右手手刀从上往下抡,左手一记开山手直攻带头的下颚。
带头的大吼一声,硬是用肩颈受了第二拳,左手横出挡住开山手,右拳由腰底穿出往上打,一拳反打在百户的下颚。百户被这一拳打的口吐鲜血,门牙崩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千户眼看这个带头的功夫不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跟刚刚的百户长交代,“快走,不要停。”
千户交代完左光斗的事,掉头跟孔佑说,“你去对付这个带头的。”
“其他人动手,让他们看看我们锦衣卫的手段。”千户振臂一呼,吆喝其他锦衣卫进攻。
在出发前,千户交代过其余锦衣卫,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押送左光斗大人。如果动手,不管任何情势,切勿恋战。他动手的目的是希望在此处拖住劫囚的,让左光斗先离开。
孔佑很兴奋的说“得令”,一蹬脚,直接从马鞍上飞踪到带头的面前。
带头的看到孔佑马上起跳的轻功,赞了一声“好功夫。”迎了上去。
其他锦衣卫也各自找目标对打了起来,一时间,树林里都是呵斥声及刀剑相交的声音。
孔佑为当今武进士探花,可却在跟金一鸣武艺考查时吃瘪,被几招就打爆,在那之后十分苦闷。
苦练多年的一身好武艺,可惜遇上金刀绣春。这次来安徽是孔佑主动请缨,想好好的施展一番。
孔佑跟带头的招招手,挑衅他出招。
孔佑有十足把握,带头的不是他的对手。他方才观察此人,练的主要是硬气功,受得了几拳没问题.但是遇到真正的练家子,只能在胸腹丹田处抵御一些打击,其他部位无法抵御。普天下只有少林铁布衫可以练到周身无弱点,可据说连少林寺都无人练成铁布衫功夫。
带头老大主动发起攻击,手掌斜劈化刀虚晃一招,后藏杀招,用小腿横扫进攻孔佑下盘。
孔佑左足一点,侧身避开了手刀,右脚一蹬上跃避开扫堂腿。孔佑不急着进攻,他知道带头的拳脚功夫必定稀疏,力道也许够,但是速度及招数不行。
孔佑双手背负,绣春刀系在腰间,就靠左移右挪上跳下躲,轻松写意地避开带头的攻势。斗了十余招双手仍背负身后。
其中一两拳避不掉,孔佑干脆以内劲卸去拳势,带头的知道自己被轻视了,越打越愤怒,拳势越来越快,口上也开始不干净了。
又斗了三十几招,孔佑也觉得玩够了,双手从后背伸回来。
乘着拳势的空档,一掌无声无息的打在带头的胸前,但是不吐劲,一直黏在胸前。
带头的愤怒的左臂下压孔佑的右臂,要把这掌打掉。
孔佑一个转身,说了一声,“中”。掌力一吐,把带头的推出一丈远,倒在地上。
带头老大拍拍身上草屑,翻身再起,用力往孔佑冲过来。
孔佑一个扭身,用肩膀对准带头的胸前一撞。碰的好大一声,把带头的撞的翻了几圈好远。
看到带头老大倒地,其余人都围带头的地方处,扶起带头老大。
孔佑拍拍身上的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青绿锦绣服,不屑的看着这群人,冷冷的说“还打吗?”
带头老大摆一摆手,呼啸了一声:“放箭”
锦衣卫们大惊,单打独斗锦衣卫不担心,放箭的陷阱就不好惹了。
孔佑赶紧上马,调转马头。卢千户高喊了一声,“快撤。”
陆陆续续好几箭带着呼啸声射来,一支箭钉在孔佑旁边的树干上。
孔佑看着来箭,赶紧拔出绣春刀,刀光闪烁,舞刀成圈挡掉来箭。
但是马躲不了,孔佑的马中了箭,一声悲鸣倒地,抽动不已,却站不起来。
咻的一声,又是一箭钉在孔佑右侧的树干,距离他的右臂只有几寸。
孔佑心想:“自己要全身而退应该没问题,不知道其他人这一次过不过得了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