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南京,朱瞻基一直心神不宁,也许是弑父的决定让他有些心虚,也或许是他担心暗杀不会成功。可每当他觉得愧疚时,心里又会有另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他,这皇位本来就是他的,只是提早拿回来而已。
朱瞻基并不确定永乐帝的金匮里是不是有双遗诏,那一日的当值太监意外暴毙,这事始终是个谜。胡濙和杨士奇也从未说明,因此无法验证。但是朱瞻基坚信永乐帝本来是要将皇位直接传给自己,只是因为永乐帝暴毙,所以没来得及换遗诏。
当张伟的信鸽来到南京城,带来户泽兄弟的回报时,朱瞻基握紧双拳,重重地敲了身前的紫檀龙雕书桌。他吩咐手下,即刻启程往扬州出发。朱瞻基深谙政治斗争,他必须第一时间登基,以免夜长梦多。
等朱瞻基一行人抵达镇江城边时,鬼舞凤七已经在镇上恭候大驾。他嘴里衔着一根树枝,似乎嘴里嚼着什么东西,眼神上下无礼的打量着朱瞻基。身为皇太子,朱瞻基没见过如此大胆至极的人,如果是在北京城,他估计已经出言喝止,或是让手下出手料理此无礼之人了。
但这里是镇江,不是京城。朱瞻基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赶回北京为最重要的优先任务。他决定置之不理,吩咐锦衣卫赶紧找船到扬州。
此时时间接近正午时分,太阳已经高高悬起,路边有船老大在招揽生意。杨子江边的船夫,正赤裸上身拉着船绳干活,汗水甩到朱瞻基长衫上。朱瞻基不悦的往街道里面靠,尽走在护卫后方。
朱瞻基注重清洁,正注意着要挑那一艘船走。他斜眼瞄见那黑衣人竟然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遂用手拍了拍左侧的锦衣卫,附在他耳后说:“注意后面那黑衣人,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们。”
锦衣卫点点头,提高警戒。这次朱瞻基带的锦衣卫都是一时之选,陈和选、王奇、张久罗和沈新台都是府里跟随多年的好手。朱瞻基以为万无一失,可笑的是,他不知道所谓的锦衣卫好手和真正的武林高手有着天差地远的距离。
如果这四名锦衣卫是好手,那么鬼舞凤七就是死神。
陈和选将朱瞻基往前挡,保护着他。
但是鬼舞凤七继续前行,丝毫不放慢。
这人阴魂不散让朱瞻基恨不自在。他下令:“赶紧干掉他,不能让他上船。”
鬼舞凤七也注意到朱瞻基等四人频频向他这边投向关注的眼神,心想:“我就等等,等找个人少的地方就灭了你们。”
鬼舞凤七见朱瞻基等人分为两队,其中两人折返向他迎了上来,他心想这锦衣卫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只见张久罗和沈新台手藏匕首,就往鬼舞凤七走来。
鬼舞一眼就看穿这两名锦衣卫心有不轨,只见两人只有两步之遥时,张久罗和沈新台各自手一挥,匕首就对准鬼舞凤七的小腹而来。
这一招来的又恨又快,可惜在鬼舞凤七的眼中,犹如班门弄斧。他无声无息伸出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快速绝伦地夹住了刀尖。随手一捏,就掰断了匕首的刀锋。
张久罗和沈新台大骇,见鬼舞凤七的内功强劲,这等功夫就算他们的师父都做不到,才知道遇到了高手。
陈和选和王奇还不知道后方发生什么事,他们拉住朱瞻基的双臂,直往前跳上一艘船。
鬼舞凤七根本不在乎张久罗和沈新台,他只关注朱瞻基在哪里。他抬头一看,朱瞻基已经被两名锦衣卫簇拥着上船了。他一心急立刻迈开步子追去。
张久罗和沈新台知道自己和这黑衣苗人功夫差很多,但是如果此刻退缩,那么太子势必逃不了。两人眼神一对,便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向鬼舞凤七砍去。
此刻三人正在镇江码头区,旁边就是人潮熙攘的市集上。众多货物要从这里上船往北方运,街上人潮众多。刚刚三人交手时,动静不大,旁人并未发现这三人在决斗,因此不以为意。可是当张久罗和沈新台拔出绣春刀,旁边的众人看得清楚,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有眼尖的民众认得此刀,刀身上镶着鎏金花纹,便低声惊呼:“绣春刀?锦衣卫?”
其余人一听锦衣卫三字,都如遇到鬼煞一般。商家开始收摊子,市集上逛街的民众纷纷往巷弄多。这些年锦衣卫的名声太大,在永乐帝执政的后期,锦衣卫四处出没收集情报,横行无阻。
鬼舞凤七看着周围群众的反应,倒是略感新鲜。他不屑地扬了扬嘴角笑了笑,开口道:“看来你们不是很受欢迎。”
张久罗和沈新台心里有气,一言不发,挽了个刀花,就往鬼舞凤七攻去。
见袭来的刀势凌厉,鬼舞张凤七脚不抬身不动,如同鬼魅一般游弋,竟有寻常人的三步之远,好似往后飘移一般。鬼舞凤七好整以暇地说道:“招式还行,力道差了点。”鬼舞凤七刻意拉开,要给自己的百鬼夜行鞭制造攻击范围。鬼舞凤七今年其实已经近七十岁,只是平日专心一志练功,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因此看来就跟个中年人一般。可那七十年练就的内功实则毒辣无比。
只见他脚跟一顶就站定,立即抽出腰间的腰带,向空中笔直一抖,一条如墨龙般的鞭子瞬间展开,边上带着湛蓝色的刀锋,看来锋利无比。张凤七向后一抽,这鞭头打了个暴雷响,震撼人心。
鬼舞凤七垂下鞭子,指向二名锦衣卫。这鞭子呈现一种非常奇特的态势,鞭子中段软绵绵地垂在地上,但鞭头却高高抬起,犹如一条毒蛇一般。张久罗一看就知道此人内力高强,竟然可以用真气控制鞭头。他在锦衣卫服役多年,曾见过东门七卫的师无艳,也是使着类似的鞭法。他不禁脱口而出:“这是.....百鬼夜行鞭?”
鬼舞凤七嘴角浅浅一扬笑道:“你还算识货,认得百鬼夜行门。”张久罗突然觉得这人有些阴媚,好似师无艳。
张久罗问道:“师无艳是你什么人?”
“师无艳,那是我徒弟,怎么,你认识他?”
张久罗吐了一口口水:“呸,他就是个阉人。”
鬼舞凤七不怒反笑:“你说的没错,他是个阉人,娘们得很。我早就跟他说不要这样了,玩兔儿,功夫练不到位。不过,看来你跟他不熟,那我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沈新台受不了这人难听的口音,向张久罗道:“久哥,别跟着耗子扯了,咱们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鬼舞凤七根本没将此二人放在眼里,轻蔑地说:“来啊,再退一步就算我输。”
沈新台平日在锦衣卫里受人尊重,哪受得了这个气,骂了一声“去你的”,立即举刀进攻。
张久罗心里暗叫不好,这沈新台还是年轻沉不住气,不知道当年师无艳的厉害,如果此苗人是师无艳的师父,那他们肯定打不过他。本来张久罗心知只要能挡住一时半刻,给太子留下时间撤退就算大功了。
可没想到,鬼舞凤七随便说几句,沈新台就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