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攸忽而过,不知不觉,距离年底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此时,不管是宗室皇亲,还是平民百姓,都开始准备年节的庆典,这是一年中最重要最盛大的节日,意味着旧的一年即将逝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此时,各个地方要员也纷纷进京向吏部述职,龙腾王朝遍布在全国各地的宗亲王族也纷纷派人进京准备祝贺新年之喜。
京中终于开始下雪了,也许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彩头,这日,淮南王爷进宫向皇上禀报追捕逆贼墨凤的重大战果。
年底事务多,太子和燕王也奉诏协助皇上处理些重要政事,此时也一并在御书房旁听淮南王爷的奏报。
“臣弟自接到圣旨之后,竭尽全力追捕逆贼墨凤,如今已经完成圣命,特来回报。”
皇上目光大震,“快快奏来。”
“京中达官贵人居多,向来极易成为盗匪聚集之地,年节将至,正是盗匪横行之时,臣弟怀疑墨凤会在京中出现,特命人在京中豪族府邸周围布控,果然发现了逆贼行踪,可是此贼实在悍勇,竟拼死逃出,逃出京城之后,就失去了踪迹,臣弟立即发出地方塘报,要求各地方官员务必协助追查此贼行踪,半月之后,他竟然在南境露出行踪,臣弟得知消息,请宇王爷协助抓捕,今日已经得到消息,宇王爷已经成功将其射杀。”
什么?皇上脸色一变,“射杀?”一旁的太子和燕王也都是双双一惊,不过太子是震惊居多,燕王是喜悦居多。
淮南王爷呈上详细案情奏报的时候,随同的还有一份宇王爷亲笔书写的射杀逆贼的详细过程。
宇王爷称其麾下将士在例行巡防的时候,发现一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看其妆扮,居然与朝廷通缉两年的月影楼公子凤颇为相似,当即命人擒拿。
可此人武艺高强,甚为彪悍,竟然冲破数十名高手的围剿,打死打伤多人,意欲逃离,宇王爷原本是欲生擒,可此贼冥顽不灵,无奈之下,才调来弓箭手,将其射杀。
射杀之后,在此人的身上果然发现了丢失已久的九龙杯,可以确认此人正是朝廷追捕已久的逆贼墨凤。
淮南王爷又道:“此人在京中与官兵打斗的时候,右肩被箭矢射中,深可见骨,没有两个月不会好起来,刚好宇王爷射杀的逆贼,右肩有同样的旧伤,再加上他独有的金色面具,凤尾半面妆,出神入化的武功,最重要的是他身藏九龙杯,臣弟由此可以确认其身份。”
“九龙杯现在何处?”皇上听完淮南王爷的奏报,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悸动。
“九龙杯是天子之物,宇王爷已经派精锐部队快马加鞭送至御前,按照行程应该今日就到了。”
皇上面色缓和,“你辛苦了,坐吧。”短短一月,就追回了九龙杯,杀了逆贼,皇上当然心知肚明,此事定然有天熠的功劳在。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内侍来报说南境宇王府派人护送九龙杯抵达宫城,田学禄急忙命人去迎接,小心翼翼地将失踪两年的九龙杯呈至御前,连连感慨,“此贼潜逃两年,如今在皇上龙威之下,终于露出马脚,九龙杯重归宫城,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上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九龙杯,九龙盘踞,气势昂扬,居然流落外界如此之久,与九龙杯一同送达宫城的,还有一份宇王爷更为详细更为正式的奏折,内容和淮南王爷说得如出一辙。
萧远航没想到淮南王爷还真的能抓到潜逃多年的墨凤,不由质疑道:“父皇,相传此逆贼神出鬼没,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如今不过是一具尸体,到底是不是他,真假尚有待考证。”
燕王轻轻一笑,适时道:“皇兄此言差矣,此贼悍勇,又有旧伤在身,又身藏天下至宝九龙杯,除了是他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人吗?”
萧远航一滞,“儿臣只是担心,逆贼可以那样妆扮,别人也可以,这一点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如果死的不过是个替罪羔羊,而真正的贼人却依旧逍遥法外的话……”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怀疑死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墨凤,却想不到这一点是萧天熠早就料到会出现的状况,所以萧天熠借助宇王爷之手,成为此案的铁证。
燕王淡淡道:“此案有淮南王叔主查,又有宇王叔亲笔奏折,皇兄这样说,莫非是怀疑两位王叔吗?”
这罪名可大了,不可能两位王叔同时说谎,萧远航一怔,因为上次东宫沁雪一事,恩*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他也不敢过于触怒父皇,怀疑两位王叔的罪名他可不愿意承担,面对父皇不悦的眸光,忙道:“逆贼猖獗,身份不容有失,儿臣不过是希望万无一失罢了。”
燕王却道:“再猖獗也不过是一逆贼罢了,如今有淮南王叔明察秋毫,又有宇王叔军威震慑,他自寻死路,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宇王叔的五指山。”
虽然追回了九龙杯,可皇上并不是十分高兴,逆贼居然没有被活捉,而是死了。
萧远航敏锐地看出了父皇的心思,满腹遗憾地煽风点火道:“此逆贼不但潜入皇宫盗宝,还藐视皇家威严,其罪当判凌迟之刑,这样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皇上眉头一皱,虽已经历万箭穿心之痛,但还是不足以震慑这些亡命之徒的嚣张,他对萧远航的话微微颔首。
萧远航见状,眼中颇有得色,继续道:“这亡命之徒无法无天,可怜八皇弟,竟被此贼无端羞辱,分明就是在挑衅皇家天威。”
皇上目光锁定九龙杯,手指摩挲着上面精美的花纹,他并不知晓墨凤教训萧鹤修的真实原因,不过就算知道,对着这种目无王法的狂妄逆贼也没有任何好印象,原本还打算抓到了凌迟示众的,如今见他已经伏法,虽然天子之怒一时难消,但也比以前舒缓多了。
见太子提到八皇子,他的目光并没有从九龙杯上面移回,只淡淡道:“这次鹤修的确是受委屈了,只是众所周知,他有伤风化,伤及皇家颜面,还是先避一避吧。”
萧远航见父皇已经松口了,心头大喜,看来八皇弟的复出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皇上命田学禄拿去将九龙杯重置干净,看向淮南王爷,微笑道:“这次辛苦你了。”
淮南王爷忙道:“为皇兄分忧是臣弟分内之职,不敢说辛苦,只是这次并非臣弟一人之功劳,除了宇王爷之外,还有兵部和燕王殿下的府兵都功不可没,如果逆贼不是在京城的时候已经受伤,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泄露行踪。”
皇上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宇王爷会为了墨凤这个江洋大盗心中的正义而冒险?而且宇王爷远离朝局,根本不可能撒谎,所以他完全没有怀疑。
对于追回九龙杯击杀墨凤这个天大的功劳,他当然不吝赏赐,淮南王府,燕王,还有东方尚书,都得到了相应的赏赐,至于宇王爷,也快京城述职了,届时一并封赏。
萧远航见父皇赏赐了燕王,脸色黑了一黑,若说以前局势没有明朗,燕王装得最像的话,现在这个皇弟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原来他已经提前和淮南王府勾搭上了。
萧远航当然不甘示弱,眼珠一转,心生一计,“父皇,既然贼首已经伏法,如今月影楼必定一片大乱,此乃天赐良机,父皇何不乘此派人追击一举剿灭月影楼?”
燕王并不知道萧天熠和公子凤的实际关系,对太子的这个提议,一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皇上眯起眼眸,月影楼总舵在远离京城的月影谷,易守难攻,官府倒是派兵围剿了好几次,都是损失惨重,虽然战力强悍,但一个贼窝,他一国之君当然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太子说得毕竟有理,可以借此机会,将月影楼连根拔起,只是现在年底将近,谁去带兵呢?
萧远航见父王犹豫,心中得意,但是他差点忘了,淮南王爷是文臣,不可能带兵去歼灭月影楼,而这一点,皇上也很清楚。
燕王忽道:“父皇,年节将至,太后又在宫中,儿臣认为,此刻不宜兴兵,区区一个月影楼如今已经群贼无首,必定四分五裂,一哄而散,不足为患。”
“此言差矣。”萧远航打断了燕王的话,“月影楼危害地方多年,岂能因一个贼首伏法就放过那些猖狂同党?儿臣认为务必一同绞杀,方能激浊扬清,为名除害,以示天威。”
太子言之有理,至于这个带兵人选,皇上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萧天熠,若是天熠好好的,这种任务,他自然责无旁贷,只是他已经身体残疾,若是查案,让他出个主意倒是问题不大,这带兵剿匪,可是要出征的。
萧远航看出了父皇的心思,也正合他意,而且,他也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淮南王不能带兵,不代表淮南王府就没人可以带兵,顺势道:“父皇,儿臣有一提议,淮南王府世子素有战神美名,剿灭小小逆贼自然不在话下,若是能派他前往,必定可以手到擒来。”
燕王急了,“可是众所周知,世子现在行动不便,半身不遂,如何出征?”
萧远航冷笑道:“当年世子威风的时候,十万铁骑都不在话下,如今不过是一群失去贼首的乌合之众罢了,又有何惧?何况这仗又未必一定要他亲自去冲锋陷阵,世子擅长谋略,只要坐镇指挥,必定能让匪徒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燕王争辩道:“父皇治下,龙腾王朝良将众多,如果让行动不便的世子去剿匪的话,让人知道,岂非笑话我们龙腾王朝无人了吗?何况世子身体时好时坏,天气寒冷,漫天飞雪,世子曾经为父皇立下汗马功劳,还请父皇体恤。”
萧远航轻飘飘丢过了一句,“如果儿臣没有记错的话,世子不是曾经还出去远游过吗?这些日子,世子也曾出现在大家眼前过,依然意气风发,如果不是坐在轮椅上,谁又知道他身体残疾呢?只需要派上几个勇武的将军跟随世子,有世子奇谋用兵,剿灭一个小小的月影楼又有何难?。”
“父皇!”燕王正准备说什么,皇上看向淮南王爷,意味深长道:“你意下如何?”
淮南王爷道:“天熠身为皇室子弟,自当鞠躬尽瘁报效国家,臣弟并无任何异议。”
淮南王爷说得这样大义凛然,毫无私心,倒让皇上不好再强行派天熠出去了,毕竟,天熠再聪明,如今也是坐在轮椅上,听说那月影楼地势险要,崇山峻岭,这样的地形,确实不适合天熠前去,沉思一会,才缓缓道:“此事容后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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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底的到来,宫中事务愈发繁多,丹妃于锦棠宫中静思,帮不上忙,各处进贡的礼品又源源不断地送进宫来,容妃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
她是首次操办这种年节盛事,虽然颇有才干,但仍免不了忙中出错,一次两次还好,频繁出错之后,皇上知晓了消息,最后下令还是由熟门熟路的皇后主持年终庆典,容妃协理。
圣旨到达流云宫的时候,容妃气得半死,姣好的面容流淌着凌厉怒气。
燕王也在宫中,劝慰道:“母妃不必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容妃怒意不减,目露不甘之色,“我没有生气,以我的才干,怎么会频繁犯那些低级的错误?我不过是低估了皇后的手段,主理六宫之后,我已经拔除了她的不少眼线,只是她当了这么多年皇后,明里暗里埋的眼线太多,居然还是让她得逞了。”
不过,这样的消息并没有让燕王怎么颓唐,就算皇后真的主理六宫,母妃也依然有协理之权,何况和皇后相比,父皇终究是更为*爱母妃,母妃在宫中的权势并未有大的改变,笑道:“上次淮南王叔追捕墨凤一事,我也出了不少力,现在天熠哥与我的关系倒是越来越亲近了。”
这样的消息的确让人振奋,容妃脸色稍霁,“和淮南王爷相比,萧天熠的势力更加诱人,他是颜绩大将军的高徒,论起军中威望,颜绩无人能及,同时还是万家的外甥,万阁老也甚为疼爱他,他文采*,武艺超群,心性颇高,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肯和你走近,确是好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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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菲樱刚从玉满楼回来,就看见萧天熠正站在一副舆图前面沉思,长身玉立,背影如同冷峻的高山一样挺拔。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回头,目光痴迷,樱樱踏雪而来,身上披着一件镶有白梅的红色雀翎披风,暖融融的毛给人一种十分温暖舒适的感觉,满目耀眼的银白上,红衫似火,笑靥如花,手上抱住一束梅花,竟是这样美得惊心动魄,让他一时收不回自己的视线。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寒菲樱笑意更加灿烂,揶揄道:“怎么?见到绝色美人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绝色美人?萧天熠唇角一勾,忍俊不禁,倒是很少见到樱樱这样自吹自擂,可能是跟着他久了,和他一样喜欢自卖自夸了。
这里是内殿,除了心腹之人,外面的人谁也进不来,萧天熠挑了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了袁嬷嬷自己已经康复的消息,袁嬷嬷当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感叹王妃娘娘在天之灵保佑世子平安。
萧天熠爱怜地理好她被风吹乱的一缕长发,*溺道:“公子凤已经伏法,你这段时间都不知道应该低调些吗?”
寒菲樱娇俏而笑,“有你在,我需要低调吗?反正就算我闯出天大的祸,你也能为我收场,不是吗?”
他眼中是醉溺的柔情,轻笑道:“当然,不过你知道吗,萧远航在御前撺掇皇上要乘这个时机一举剿灭月影楼?”
寒菲樱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年节将至,动兵不祥,皇上想必是不会同意吧?”
“是啊,没同意但也没明确反对,毕竟公子凤伏法,月影楼群龙无首,可是个天赐良机。”
寒菲樱眸光泠泠地眼前恢弘的舆图,有气吞天下之势,心中一动,“何人带兵?莫非是你?”月影谷远离京城,深宫的皇上只听地方官员奏报月影楼危害地方,祸患极大,真实的情况又岂会知道?在宫中呆久的人,又怎知外面风云烈烈,民生凋敝?
“还真让你猜对了。”萧天熠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萧远航的确向皇上建议,让我去领兵灭月影楼。”
手中的梅花香气清新纯净,让寒菲樱的思绪更加冷静,妖孽的未雨绸缪真是让她叹为观止,“你明明已经好了,却还这么喜欢自虐,进出都坐什么轮椅,莫非你早料到皇上会派你去剿灭本座的月影楼,所以迟迟不肯将你已经康复的消息公诸于众?”
“这也是原因之一。”萧天熠并没有否认,含笑看着她。
“之一?”
“其他原因你以后也会知道的,如今只要我一日没好,皇上就不会派一个残废去剿匪,现在知道为夫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吧?”他又开始不正经地邀功。
寒菲樱瞪他一眼,“莫非萧远航想借刀杀人?”最初赛马的时候,一国储君,为了颜面,居然会暗下黑手,这种龌龊心机,让寒菲樱对太子燃不起半分好感。
而且据寒菲樱所知,历次王孙子弟世家公子的较量中,萧天熠都是遥遥领先,独占鳌头,那小心眼的太子自然将萧天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寒菲樱暗暗摇头,萧天熠又不是皇子,他再优秀,也和皇位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萧远航你真是瞎操心。
如果自己是季嫣然,恐怕也会心仪萧天熠,而不是萧远航,一个热衷于阴谋诡计陷害他人的储君,绝不是国家之福。
原来因为身份的关系,寒菲樱这些朝政大事几乎是漠不关心,但也知道,一个混乱的朝局,一个阴暗的皇上,真正受苦的都是无辜百姓。
与太子相比,寒菲樱对燕王萧鹤轩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谦谦君子,眉宇间也没有太子那种阴郁之色,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寒菲樱并不是无知少女,但通过几次的经历,她确实对燕王感觉很好,总觉得这个人比萧远航更适合做一国储君。
妖孽若是真把太子拉下去,必然是燕王上位,这一点,妖孽不会不明白,可他怎么似乎对燕王也并不是很感兴趣,对燕王几次三番地示好,也只是淡淡回应,姿态拿得很高。
仿佛知道樱樱心中所惑,萧天熠的目光重新回到舆图上面,并也没有隐瞒,“朝中势力,如今当然是萧远航占据上风,但论起群臣口碑,燕王可就要强多了,和他共事过的人都对他印象极佳,不是也包括阅人无数的你吗?”
寒菲樱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被他骗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只是燕王能在皇后母子铁腕之下有今天的盛势,你就应该知道他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了,他广结善缘,口碑极佳,仗义疏财,常能救人于为难之中,除了政敌之外,他几乎没有仇敌,上上下下都对他的印象都很好,甚至有贤王之称,如果不是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我也会认为燕王和萧远航相比,更具储君气质。”
寒菲樱眉睫一跳,大感兴趣,立即追问道:“什么事?”
萧天熠的目光深深,仿佛回到了过去纵马关山的峥嵘岁月,“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户部尚书曲尘吗?”
“记得啊。”怎么可能忘记?他和自己说过朝中势力分布,户部是掌管全国钱粮的中枢部门,户部尚书是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的大臣,位置举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