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菁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立即用冰凉的手拉住燕王的衣袖,急急忙忙道:“殿下,你相信臣妾,臣妾是你的王妃,和你祸福与共,怎么会骗你呢?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燕王冷嗤一声,他已经完全不相信欧阳菁的话了,包括她和世子奇怪诡异的关系也需要重新定位了,曾经她说过,和世子深夜私下见面,是怕引起世子妃的嫉妒,所以表面上只得装作是陌生人,现在看来全是一篮子谎话。
这样一想,燕王心底越发厌恶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再也不想见到她,眸色立即转为冰冷,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
欧阳菁一手抓空,看着无情无义的燕王大步离去,简直百口莫辩,虽然她所有的爱都给了熠哥哥,并不爱眼前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却是她以后人生所有荣华富贵的希望,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从手中流走。
她的身体虽然已经冷到没有任何知觉,但脑中却有一千个念头在疯狂盘旋,维系着她仅有的一丝意识,不让自己倒下去,忽然,腹部一种从未有过的隐痛慢慢明晰起来,越来越痛,仿佛是从冰冷的地面下莫名升腾起来的一样,她苍白的面容渐渐扭曲起来。
晓雯见素来温和可亲的燕王居然今天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不但摔了脸盆,还把小姐单独留了下来,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担心燕王还会继续做伤害小姐的事情,放不下心,不敢离开,一直守候在殿外。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过了许久,见燕王脸色黑沉地离开,晓雯才偷偷溜了进去,飞奔往里面跑去。
小姐的身体本来就弱,这么冷的天,穿这样湿漉漉的衣服,到底有多冷,可想而知,她实在担心小姐会因此而生病。
以前小姐也曾说过让世子哥哥教她习武,以便强身健体,可世子哥哥毕竟远在京城,一年到头也难得去建安一趟,这个念头,也就不了了之了,而且世子爷也说小姐不是学武的材料,当时还惹得小姐不高兴了好几天。
晓雯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对小姐温柔的殿下今天会判若两人,很快,她就到达了大殿,看到眼前一幕,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她原本只是担心小姐一个人在伤心哭泣,可没想到小姐的情况比她想象的糟糕多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瘫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
晓雯大惊失色,“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欧阳菁的神色极度痛苦,脸痛得变了形,气若游丝,“我肚子好痛…”
晓雯惊慌失措之下,摸到小姐的手已经冷得和冰一样,立即道:“来人,快来人…”
虽然和王爷不欢而散,但王妃依旧是王妃,依旧是王府尊贵的女主人,晓雯高声一喊,很快就跑进来几个丫鬟嬷嬷,最年长的老嬷嬷是小姐从万府嫁过来的时候一并带过来的,很是得用。
那个老嬷嬷见王妃已经昏迷过去,脸色一变,立即吩咐,“快,赶快把王妃抬回去。”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抬起王妃,晓雯也清晰地看到了小姐脸上明显的巴掌印,更是惊讶万分,殿下居然动手打了小姐?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小姐,她六神无主,急得哭了出来,“小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到了王妃寝居,老嬷嬷摸到王妃几乎凉透的身体,一边命人准备热水为王妃暖身子,一面命人把王妃身上的湿衣服赶快脱掉,“动作快点。”
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时候,一个丫鬟忽然惊呼出声,“嬷嬷,王妃流血了。”
流血?晓雯一听,面色大惶,小姐还受了什么伤?疑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老嬷嬷眼尖,心知大事不好,忙道:“快去找大夫,马上。”
虽然其他丫鬟尚且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老嬷嬷却是经验丰富,立即命丫鬟用热毛巾给王妃暖身体,但王妃身下的血还是越流越多。
老嬷嬷脸色越来越凝重,急得团团转,又打发人去请王爷过来,如果涉及到子嗣的事情,一定要王爷亲自拿主意才行。
剧烈的疼痛让欧阳菁的意识有些微的恢复,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到处都是忙碌惊慌的身影,小腹一阵阵收缩抽痛,痛得她龇牙咧嘴,面色人色,“好痛…”
老嬷嬷握着王妃几乎没有丝毫温度的手,安慰道:“奴婢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马上就到,很快就没事了,王妃且请安心。”
话虽如此,老嬷嬷却知道没有那么乐观,她低头对一个丫鬟使眼色,让她去催一催王爷,这毕竟是殿下的孩子啊,“快去请殿下过来。”
“是!”小丫鬟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吓得战战兢兢,被老嬷嬷眼神一瞪,赶紧一溜烟跑出去了。
欧阳菁痛得意识模糊,只觉得身体好冷好冷,老嬷嬷知道王妃身体虚寒,立即命人在屋子里烧木炭,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但欧阳菁还是觉得冷,仿佛处在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之中,冷到了骨髓里面,直至心脏,没有一丝温暖,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冷…好冷…”
不仅仅冷,还有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欧阳菁的手几乎要把老嬷嬷的手抓断了,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呓语,“好…痛…”
老嬷嬷见情况越来越糟糕,压低了声音,厉声道:“殿下怎么还没到,大夫呢?”
盼了无数次之后,一个老大夫终于被晓雯拉了进来,两个人都跑得气喘吁吁,“大夫快,我们小姐…”
老大夫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有站稳脚,就被老嬷嬷一把拉过来,“快看看王妃怎么样了?”
老大夫气还没有喘匀,但事关人命,尤其是王妃娘娘,更是不敢怠慢,立即开始把脉,可他的手放到欧阳菁的脉搏上,才搭脉片刻,神色就变得沉重起来,“王妃身体虚冷,冷邪聚集,这孩子…”
“孩子?”晓雯大吃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夫,求你救救王妃,救救孩子。”
老大夫摇摇头,目露出悲凉之色,“姑娘不要求老朽了,不要说是老朽,王妃娘娘现在的情况,就是华佗再世也难救啊。”
意识迷蒙的欧阳菁听到了老大夫的话,浑身一个激灵,什么?孩子?她有孩子了?可还没有意识到孩子的到来,就要失去了?她摇摇头,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算她和燕王各取所需,可再傻的人也知道,男人的*与爱皆如浮云,缥缈易逝,唯有子嗣是未来的保障,她绝对不能失去孩子,无比艰难地发出一个声音,“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老大夫还是摇摇头,老嬷嬷急得几乎跳脚,派去找殿下的丫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而且见王妃和殿下刚才不欢而散,心知一时肯定是难以找到了。
晓雯还在不停地磕头,老大夫于心不忍,“姑娘,你别求我了,求我也没用,王妃娘娘若不赶快止血,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啊。”
这样的话让欧阳菁更是面如死灰,几乎奄奄一息,但有一样是不愿放弃的,燕王心性凉薄,想要依靠这样一个男人的*爱是不可能的,只能依靠自己,更确切地来说,是依靠现在的自己和将来的孩子,虽然她竭尽全力,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大夫,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老大夫对这种事见得并不少,也不觉得欺骗病人对病人有什么好处,只是微叹一声,“王妃娘娘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保重自己,养好身体最重要。”
欧阳菁眼中发出绝望的光芒,腹中疼痛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濒临死亡。
关键时刻,还是老嬷嬷稳得住,王妃是官家小姐,本来就身子弱,再加上这样的天气,穿着湿透的衣服这么长时间,寒气入侵,若再拖下去,怕是对身体也会产生极大的影响,只得做了决定,“请大夫开药。”
欧阳菁原本就只剩下一口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咬牙道:“谁都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怒道:“这个大夫在此胡说八道,给我拖出去。”
把几个丫鬟吓得不轻,老嬷嬷见王妃这般失控,更是担忧,她心知大夫说的是事实,王妃出了这么多血,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王妃,您冷静一点。”
一想到孩子,欧阳菁就有种要被剥离的痛楚,大喊大叫,“不要,不要…”
老大夫担忧道:“王妃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再这样闹下去,如果血崩,就麻烦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嬷嬷左右为难,既然听到殿下疾步而来的脚步声,“王妃怎么样了?”
欧阳菁身体十分疼痛,再也支撑不住了,终于昏死过去,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听到老嬷嬷心疼的声音,“殿下,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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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之中,欧阳菁只觉得痛楚一阵又一阵袭来,她又昏死了过去。
穿越在黑与白之间,又是一阵长长的黑暗过去,直到身体的痛感没有那般强烈的时候,欧阳菁再次睁开了眼睛,许是许久没有见到阳光,居然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睛,居然意外地见到*边坐在她的丈夫,燕王殿下。
“你醒了?”传来那个男人如释重负的声音,室内还有浓浓的草药味。
欧阳菁知道孩子已经没有了,自己也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机,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他。
这件事对燕王来说也是个意外,他也想不到欧阳菁居然怀孕了,更想不到,在自己的盛怒之下,又小产了,听大夫说还不足两个月,燕王的心情五味杂陈,看到欧阳菁白到透明的脸色,“大夫让你好好休息,只要适度调养,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欧阳菁只是呆呆地盯着,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燕王怜她刚刚失去孩子,见她如此无礼,并没有生气,按捺下性子,“本王不知道你怀有身孕,不该罚你的,的确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听到这句话,欧阳菁才有了反应,脸上有淡到极点的笑,语调却悲愤道:“殿下说得可真轻巧?一句无心之失就可以挽回我的孩子吗?那也是你的孩子,当你把冰冷的水泼在我的身上,扇我巴掌,还要掐死我的时候,那也是无心之失吗?是你亲手杀了他,杀了你的孩子。”
她的尖刻疯狂让燕王立即面露不悦,当即拉下脸来,语气也从刚才的关怀转为冷淡,“本王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心里最清楚,但念在你刚刚失子的份上,本王才不计较你的无礼,但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试图挑衅本王,对你没有好处。”
欧阳菁想不到自己失去了孩子,却还归咎为自作自受,只是苦笑,“不管殿下信与不信,我都没有在殿下面前说半句假话,熠哥哥的确不是淮南王叔的儿子,殿下细想,他能以世子之位博得今天的权势,自然有过人的本事,岂能轻易被人扳倒?我虽然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熠哥哥一定是用了特殊的办法,才使得他和淮南王叔的血相融,因为如果血液不相融,熠哥哥就活不到现在,事关自己的生死,他又怎么会不上心?”
欧阳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更是显得气虚无力,急速喘息,虽然她不爱燕王,可她又必须牢牢抓住燕王,必须打消他心头所有的疑虑,和最大程度地激起他对自己的怜爱。
果然,原本对此事深信不疑的燕王,听欧阳菁说了这番话,心头的疑云重新浮现起来,将信将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到底有什么药物有这样神奇的作用?”
欧阳菁见燕王果然开始相信自己的话,心中却片刻不得放松,“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但只要给我时间,我总会知道的。”
燕王眼中再次浮现冷笑,“这么说来就是信口开河了?”
“不是的。”欧阳菁矢口否认,“殿下,你相信我,我和熠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最了解他。”
一起长大?燕王心头冷光一掠而过,自从确认欧阳菁在骗他之后,他就不相信欧阳菁了,她居然有了孩子?他曾经对欧阳菁的信任再次土崩瓦解,忽冷冷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什么?欧阳菁目光大震,真想放声大笑,殿下竟然怀疑孩子是熠哥哥的?
没人知道,她到底多么想有熠哥哥的孩子?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渴望,可熠哥哥现在看她的眼神,只剩下一片冰冷,连曾经怜爱有加的妹妹都没有了,有些事心照不宣最好,若是真的拿到台面上捅破,就有可能达到无法挽回的余地。
此时,她心中有极度的恨意,孩子还没有来到人世就没了,身体和心灵,说不清楚谁的痛更多一点,曾经她也是备受*爱的小姐,却在这里经受了撕心裂肺的痛楚,那个时候,她最渴望在身边的人,竟然还是熠哥哥。
欧阳菁心中悲凉,她何尝不想孩子是熠哥哥的?可熠哥哥眼中没有自己啊,他怎么可能与自己有肌肤之亲呢?她再想也无济于事,爱而不得,恨就多了起来,虽然也是基于爱的。
面对殿下疑云重重的阴寒眸光,欧阳菁忽然笑了,“原来殿下竟然是这般不信我?”
燕王眸光一闪,正在疑惑的时候,欧阳菁猛地抓起放在*头做绣工用的一把剪刀就往自己心口插去。
燕王眼中一道惊疑亮光掠过,不假思索,立即一把抓住欧阳菁的手,遏制住了她的寻死之举。
此时,那把尖利的剪刀离她的心口只有不到一分的距离,连燕王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想不到她的性子竟然这般刚烈。
欧阳菁细瘦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剪刀,不肯放开,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下来,艳丽如女鬼,哀婉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臣妾失去孩子,已经痛不欲生,谁知,噩运还没有结束,臣妾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竟然还遭到殿下这般猜疑,既然这样,殿下何不让臣妾以死证清白?”
说完,就要用力把剪刀往心口扎去,一个刚刚小产的女人也有那么大的力气?燕王当然不会同意,他自然要极力阻止一个想要疯狂赴死的女人。
两人在争夺剪刀的过程中,剪尖竟然一不小心划破了燕王的手,顿时血流如注,欧阳菁眼神惊恐,脸色更加苍白如纸,似乎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手指蓦然一松,燕王顺势一松,那把剪刀就落到了冰凉的地面上。
欧阳菁急忙从*边扯过一块布巾就要给燕王包扎,“殿下,臣妾…”
燕王无视手心的疼痛,凝视欧阳菁,缓缓道:“本王相信你,你无须再做傻事。”
其实于燕王心底,世子那种专情的男人,大概是不会真的和欧阳菁有什么的,但欧阳菁对世子有没有什么私情,就很难说了,曾经打消的疑云重新聚拢而来,她怀了孕,他居然毫不知情,这一点加重了燕王的怀疑,他不过是试探了一句,她就这么大的反应,还如此决绝地以死证清白,也在某种程度上打动了自己,刚才她的寻死之念有多强烈,他也看得清楚,莫非这孩子真是自己的?
他知道欧阳菁虽然看起来柔弱,但若是被逼到极点,也有着异样的刚烈,失去一个孩子虽然痛心,但当务之急还是改变在父皇面前不利的处境,想到此,他阴寒的脸色缓了些,“本王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想那么多了,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随口?欧阳菁心中只是冷笑,一句“随口”,就可以抹杀他之前对自己做的那些绝情绝意的冷酷举动吗?
“殿下不信任臣妾,臣妾活着也没有意思,不如随着孩子一道去了,落个痛快。”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孩子现在还好好活着,她不止一次羡慕嫉妒过寒菲樱,她竟然有熠哥哥的孩子。
可是自己呢?这辈子是无福怀上熠哥哥的孩子了。就算孩子不是最爱的男人的,却是保证自己荣华富贵的最有利武器,正妃嫡出,何等尊贵?却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孩子就骤然离去了,在她这么痛楚的时候,寒菲樱却快要诞下孩子了?
多么不公平,欧阳菁在心底呐喊,寒菲樱,如果不是你抢走了我的熠哥哥,我就不用在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身边受苦受难,她无力地闭上眼睛,眼睛下面却是汹涌流动的怨毒光芒。
如果不是寒菲樱有意向殿下透露她的情愫,殿下就不会特意试探自己,自己就不用被迫告诉他熠哥哥的身世的秘密,那今天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失去了。
尽管欧阳菁心中波涛起伏,但燕王不想纠结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忽道:“你说你和世子关系一直很好,只是碍于世子妃善妒,才不得不装作平淡?”
“是的!”欧阳菁面无表情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于殿下的价值是什么,如果她一无所有,除了一副美貌之外,她就没有别的筹码了,而殿下,虽然府中也有一些姬妾,但并不是十分*之人。
燕王眼底浮现一种不明的笑意,“昨日在宫里,母妃和世子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这件事就靠你了。”
欧阳菁冰雪聪明,立即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虽然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但也是她唯一的机会,艰涩地点点头,“连累母妃被皇上责罚,臣妾一直甚为惭愧,殿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此后定当为竭尽全力完成殿下吩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