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宝力坤拱手作别,相有豹扭头便奔了那叫九猴儿看着的小院子。
火正门中门徒,能在脖子上有个兽牙符当信物的,那在火正门里差不离也都该是有名有姓有字号的人物。可就方才那没了主人的小院子,相有豹却是从来都没听纳九爷提起过,就连自己打听四九城里面火正门从前的人物时,也都没打听出来?
这事情......可就真透着蹊跷了?!
心头疑惑,脚底下自然也就加紧了几分。才不过两三锅烟的功夫,相有豹已然折回了那小院子前边。
只一看相有豹在那小院子前面的巷口露脸,坐在那小院子门前台阶上的九猴儿立马蹦了起来,迎着相有豹劈头低叫道:“师哥,都打听明白了!这小院子里原来住着的是四九城里打行中有名的刀手,听说好些年前,请他出手的场面价钱就得是一百大洋,私底下干些不露脸的黑活儿,那价钱就更高了!”
疑惑地朝着那独门小院看了几眼,相有豹一边朝着那小院走去,一边朝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九猴儿低声问道:“打行里出名的刀手,怎么就能沾上了白面儿了?!不是听说.......打行里有名的刀手都是三不沾——白面、大烟、宝局子,历来都是不碰的、怕沾了这些玩意坏了身上的功夫么?”
朝着那独门小院旁一家小杂货铺努了努嘴,九猴儿悄声朝相有豹应道:“听这家杂货铺的人说。这刀手前些年叫人背后下了黑手,身上挨了好几下狠的,好像那伤一直都还没好,见天儿疼得满地打滚,这才沾上了白面儿!说着也怪,才抽了三五天的功夫,甭说再拿刀混饭吃,那就是走道儿都是一步一哆嗦。七天上头人就没了......”
微微叹息一声,相有豹抬手指了指刚刚锁上的院门:“开门瞧瞧去!我方才瞅见个物件,像是跟咱火正门有些牵连,也不知道看错了没有?”
抢前几步,九猴儿利索地打开了小院的院门,却是并不着急走进小院,反倒是站在院门口合掌拜了一拜,口中兀自念念有词地絮叨着:“来来往往的仙家、恋栈不去的魂灵,贸然叨扰。打搅勿怪!”
很有些好笑地看着九猴儿半真不假的喃喃祝祷,相有豹也不阻拦,只等到九猴儿念叨完了那些个祝祷话语之后。这才抢先走进了院子里。径直走到了那些堆在院子当中的杂物旁边。
也许是经过了日晒雨淋的缘故,那些堆在校园当中的杂物已然有了些朽坏的模样。几个空荡荡的破抽屉上,铜做的拉环已经生了一层铜绿。而几个半敞开着的木头箱子,也有了不少发霉的痕迹。
伸手捻起了扔在杂物堆上的那颗断成了两截的兽牙,相有豹只一看那兽牙上面雕刻的‘火正’二字,便是更加确认了这兽牙的来路。必定是火正门中某位前辈的物件。
把那断成了两截的兽牙符塞进了自己怀里,相有豹转头朝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九猴儿说道:“关了院门,把这些个家什摊开了仔细踅摸一遍,看看有什么扎眼的物件,我上屋里瞅瞅去!”
干脆地答应一声。九猴儿返身关上了院门,撸起了袖子便将那堆在一块儿的杂物分摊开来。仔仔细细地在那些杂物中翻找起来。
抬眼看了看小院中仅有的两间屋子,相有豹先是瞅了瞅那间巴掌大的灶房,这才朝着那间门框都叫拆了下来的正屋走去。
正屋不大,里外也就是拿着布帘子挡住了门户的两间房。外面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全都叫搬到了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迎门的墙面上,一张杨柳青的年画也不知道挂了几个年头,画上那金鲤鱼的颜色都黯淡得发灰,瞅着倒像是条长坏了形状的胖泥鳅。
伸出手指头挑开了那破得千疮百孔的门帘,里面那间屋子里的炕上铺着的炕席已经叫人揭走了,露出了积尘落土的土炕面。眼瞅着要过冬的时节,不少寻地方过冬的耗子显然是瞧上了这没人滋扰的地界,在炕角上打了好几个耗子洞。
许久没人落脚的地面上,原本铺着的青砖已经叫灰土盖得看不出模样。一串串耗子爪印、还有些个不知道啥玩意爬出来的痕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地面,怎么看都叫人觉着这就是一副破败到了头儿的模样。
正打量着这空荡荡的屋子,身后已然传来了九猴儿说话的声音:“师兄,院子里那些物件全都摊开来踅摸过了,什么扎眼的玩意都没有!估摸着这小院里都叫人扫清了不止一两回了,能拿着派上点用场的玩意全都叫弄走了.......”
微微点了点头,相有豹刚打算转身出屋,眼睛却是在不经意中扫过了里屋屋角的一块地方。
整间屋子里,四处都已经布满了蛇虫鼠蚁爬动过的痕迹,可就是靠着屋角的一块四四方方的地界,落下的尘土却是平滑异常,就好像是那些满屋子折腾的蛇虫鼠蚁都刻意地避开了那块地盘一般?
伸手拽下了那块布满了窟窿眼的布帘子,相有豹微微一抖右臂,把片刻都不离身的那支钢刺捏在了手中,迈步走到了那透着些古怪的屋角位置旁。
蹲下身子拿那破门帘胡乱扫了扫地上积着的尘土,相有豹用手中那钢刺顺着地上铺着的青砖缝隙划拉了几下,轻轻地挑开了几块青砖。
凑在了相有豹的肩膀头旁边,九猴儿只一看那青砖底下露出来的石灰沫子,顿时惊讶地低声叫嚷起来:“嘿......早听说四九城里的打行刀客,都有在自己屋里藏暗窖的门道,今儿还真是见识了?!师兄,这下面指定藏着什么古怪玩意呢!”
也不搭理九猴儿的话茬,相有豹一股脑地将墙角铺着的那些青砖全都撬了起来,再拿着那块破门帘扫开了青砖底下铺着的石灰,这才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喃喃自语着低声说道:“也难怪那些蛇虫鼠蚁都避开了这块地界——这下面居然还铺着一层硫磺?!九猴儿爷,去弄些水过来倒上!这位打行刀客倒还真是个防人防到了骨头里的主儿——硫磺粉里还掺和着熬过的硝药!这要是冒冒失失一把拉,这些玩意可是见风就着!”
扭头跑出了门外,九猴儿顺手抓了个破抽屉,从小院子里一口积着些雨水的破缸里胡乱舀了些已经有了怪味的脏水,一溜小跑着窜回了相有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水倒在了那些掺和了硝药的硫磺粉上。
看着浸水的硫磺粉飞快地变了颜色,相有豹轻轻用那破门帘拭去了稀泥般的硫磺粉,慢慢地将一个只有梳妆盒那么大的小木头箱子取了出来。
木箱子上只有个已经铜搭扣,却压根都没上锁。也许是为了防潮的缘故,沿着木箱子上的缝隙都被细细地抹了一层熬煮过的黄蜡。
轻轻用手中握着的尖刺剥去了那层黄蜡,相有豹先把那小木箱子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再从那缝隙中仔细看过了箱子里没安着其他的机关消息,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木箱。
木箱不大,里面存着的东西自然也不多。搁在最上面的是两把点红青钢的牛耳短刀,只看那鹿角刀把上泛着暗褐色油光的模样,再瞅瞅那刀刃上隐隐约约渗着暗红色的丝丝云纹,顿时就能明白这两件要人命的家什指定是有了年头的玩意,而且还是真见过血、取过命的凶器!
挪开了那两把点红青钢的牛耳短刀,下面是一副熟牛皮镶泡钉的护腕。伸手掂量着那护腕的分量,再捏捏那熟牛皮里硬邦邦戳着的十来条刀劈不断的薄钢片,这也就清楚这幅护腕也是当年那位打行刀客吃饭用的家伙!
打开最底下搁着的一个小油布包,相有豹只一看那油布包里裹着的玩意,顿时惊得跳了起来——那油布包里裹着的,竟然是一块异兽图的残片!
来不及多想什么,相有豹重新将那异兽图残片包进了油布包里,再将油布包与那两把点红青钢的牛耳尖刀和护腕一起塞回了木箱中,这才转头朝着九猴儿低声说道:“方才你打听这小院里住家情形的时候,露了自己身份没有?”
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九猴儿看着骤然端正了脸色的相有豹,很有些不适应地肃声应道:“没有!问了好几户人家,我都说我是坤爷手底下做堆儿市买卖的碎催,压根也没露火正门的底细!”
霍然站起了身子,相有豹一边将那木匣子捧在了手里,一边朝着九猴儿低叫道:“脚底下麻利些,赶紧回火正门里跟掌门报信,就说我找着了件要紧的玩意,请掌门和几位师叔闭门谢客!把后角门给我留着,一会儿我从后角门回去!”
心领神会地一点头,九猴儿从怀里摸出了小院院门上的锁头钥匙:“那师哥您自己锁上院门!既然这屋子里能找着这玩意,那没准还能踅摸出些旁的有用的物件!”
转悠着眼珠子,相有豹猛一伸手,拽住了撒腿就要朝着屋外跑的九猴儿:“出门的时候,捎带手的再打听打听,看看这小院子的房契是落在谁手里了?照旧别露了底细!”
“师哥,这您就放心吧!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