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玉一直在远远观望着朱常珏。
然而,朱常珏在湖心亭的『射』箭比试已接近尾声,程青玉却越发愁困了。
她的确有意想要攀上朱常珏,看来看去,这是最好的选择了。而且,这也是四皇子的意思。
四皇子悄悄跟她提出来时,她惊讶了好一会儿。可四皇子:你何必妄自菲薄,你姿容出『色』,心『性』又好,不管是朱常淇还是朱常珏,你一定可以手到擒来。
她当时愣了一愣。她倒是想要飞上枝头的,可她自己都没信心的事,他怎么就那么肯定?而且,这事关朱常淇什么事?
“不急!不是要你今日便如何,你且先远远观望着,熟悉熟悉目标。”四皇子很平易近人。“晚些,我会拨个嬷嬷给你,专门教你礼仪。”
四皇子是好人,给落魄的他们家提供了一条复兴之路。他们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番!一切指日可待,她也开始斗志勃发。
她按着四皇子所言,偷偷想来看看大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器宇轩昂,势力巨大,众星拱月般地耀目一众公子中!
然而,细看下又觉得这大皇子好可怕,尤其那双眼睛,就像是蓄势的鹰,给她巨大压力,她压根不知如何接近,如何讨好。
她很愁。
她躲在林子里,远远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后来,湖心亭的『射』箭接近尾声,她刚要离开,哪知有两个宫女端了托盘经过……
“什么人,在这林子后边鬼鬼祟祟?”宫女上来,一前一后拦住了她。“这姑娘好生奇怪,连个下人都没带,好好地藏在林子里做什么。”
被抓了现行,程青玉略微慌张,立马解释自己只是今日宾客,丫鬟去解手,她却走到了这处,结果发现『迷』路了。
“本打算从前边路上离开,可见对面来来往往都是公子,为了避嫌,所以,所以打算等对面宴席散了才出来。”程青玉表现得很纯真,低头红脸,揪着帕子。
“哦,原来如此。那姑娘走在我们身后吧,我两个带您出去。”
“那多谢两位姐姐了。”程青玉舒了口气,跟上了两人。“两位姐姐去哪儿?”
“我们主子喝多了,奉主子之命,送些东西到一处,待会儿主子去那吹风休息解酒。”一宫女嘴碎。
“敢问姐姐们主子是哪位?”
“出来吓死你!”那宫女上下打量程青玉,眼里全是轻视。“我们主子正是大皇子陛下。”
“行了!就你话多!”另一宫女呵斥一声,随后冲向程青玉。“姑娘,前边左拐就是大路了,到了那处你要去哪儿再找人问吧!”
程青玉道了声谢,徒一边,仔细打量了这俩宫女。
两个宫女气势『逼』人,又心谨慎,一看便是贵人身边侍候的。倒是没想到,还是大皇子身边的。也是,簇近湖心亭,『射』箭活动既是大皇子主持,也只有他的宫女能这般趾高气昂。
不过,她们刚……大皇子喝多了?吹风解酒休息?
程青玉注意到,俩宫女手上托着的是坐垫靠枕和『毛』垫细毯,看来还真是要找地方吹风解酒,否则他只管找地方睡去就是了……
程青玉心下一动。
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如跟去瞧瞧?大皇子的身边,里三圈外三圈都是人,想要接近他,实在不易。但她若早一步“埋伏”在大皇子将去之地,守株待兔……
心思一起,程紫玉便毫不犹豫远远跟上了俩宫女。
随后,她来到了水雾榭。
俩宫女将手中东西搁到了水榭便离开了。
离开时,其中一个问时间,另一个主子最多半个时辰就到。随后一个是去搬泥金炉,还有一个是先去传膳……
程青玉见四下无人,才好好打量了簇。
要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水汽氤氲,温度适宜,景致又美,这样的地方憩最是适意不过。那大皇子果然是个会享受的。
只是……
程青玉忍不住算盘打了好几轮。
朱常珏这样的,阅人无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正经看上她是绝无可能的!所以什么萍水相逢,什么一见倾心的把戏绝对不可能。
即便是找个僻静处憩,也必定有许多人外围把守,只怕她根本都走不到大皇子身边便被赶走了。
所以她必须想法子早早就留在这水榭里守株待兔。
怎么做呢?
程青玉开始围着水榭团团转……
而同一时间,薛骏已经作完了画,吩咐书童去盖了印装盒一会儿交到于公公手中去。
这么热闹的宴席,忙完了公事他也该好生歇歇了。
他将手伸进衣兜,捏了捏那只荷包,随后背手在人群里打量了起来。
恰有宫女经过,口中提到了“程姐”,“水雾榭”等字眼。
程姐?
于是薛骏“很不巧”撞到了其中一宫女。
他忙鞠躬道歉,又帮着捡东西,随后便顺便打听了“程姐”。薛骏一笑起来就一副堂堂好人感,有功名的翰林,又自带书卷气,宫女待他自然和气。
“鄙人惭愧,刚听闻两位姐姐提到了程姐?敢问是荆溪程姐吗?”
宫女狐疑看了他一眼。
“哦,是这样,其实鄙人想问的不是程姐,而是太后。都知程姐相伴太后,不知两位姐姐可瞧见了太后?鄙人奉皇命作画,还要为太后娘娘画上一幅……”
“原来如此。”
宫女们笑了,“其实我两人瞧见的不是您的那位程姐,虽也是来自荆溪,却好像是程四姐的姐妹。您要找的程姐应该在主亭侍奉太后……”
果然不出所料,薛骏面上极为失望,心下却是大喜。
告辞了俩宫女,薛骏便急急往水雾榭方向去了。
他可不比程青玉,为了找景作画,他前两日便已『摸』熟了潘家园子,这会儿自然熟门熟路。
他万万想不到,他身后俩宫女对视一眼,随后面『露』鄙夷。他要找太后,却分明走错了方向呢,啧啧……
薛骏远远一到达水雾榭附近,便确认了水榭中确实有一倩影。
水雾浓重,他离得远倒是看不清人,不过从身段和身影来看,确是一位姐无疑。他舒了口气。
走近凉是清晰了些。应该是位顾盼生啄美人。
只不过,似乎那衣裳与先前不一了。
先前是粉『色』,这会儿怎么是浅青『色』了?
不过薛骏很快便释怀了。女子们宴饮都会多带衣裳以备不时之需。程大姐先前落了荷包,为防引人注意,定是去换了套衣裳……
薛骏这么一想,心头又热了几分。
如此邂逅,倒也挺美,薛骏就这么迈开了步伐……
而程青玉在斟酌间本打算静观其变的。
不过等了一会儿后,她忐忑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她急什么呢?
这水榭是她先来的,她有什么可慌张的?这处偏僻,大皇子可以来吹风休息,她自然也可以的。
于是,她摆了个最美的姿态,撑着头,眺着一水的夏荷,又去折来了柳枝,俯身在水中轻轻拍打水面,撩拨着鱼儿……
她只想着尽量让自己成为这美景中的一部分,让人一见便不愿破坏!
最不济的,哪怕她被能入大皇子的眼,也算是借机认识上,并留下印象了。只要她进兔宜,知情识趣,要留下个好印象应该也不难……
之后的机会,四皇子了,他会帮着创造的。倒是不急!
很快,她便瞧见不远处有一袭暗『色』身影正在过来,应该是个男子。
水汽茫茫,她看不清来者何人。她微微奇怪,怎么只他一人?
不管了,箭已在弦上,这不发也得发,水榭只一条来路,这会儿她退也退不出去了。
她赶紧调整了姿态,背身来路,凭栏支着下巴逗弄水中花和鱼……
她掐算着来人与她的距离。
来人是从曲折蜿蜒的桥面过来,所以来速并不快。
十五丈,十三丈,十丈,她的心砰砰急跳。
一阵风吹过,她有些『迷』眼。
她抬手『揉』眼,却是一阵晕眩,随后不知怎么,人就被一股大力托起,随后滚进了水里……
她不会游泳啊!
“救,救命!”
她尖叫刚一出口,一口水便冲进了喉。
她努力拍打水面,她使劲拉拽荷花。
“程姐,我来救你!”
程青玉在挣扎间只听见了这么一句。她眼睛睁不开,视线模糊,只隐约瞧见男子跑来,随后往栏边冲来。
“程姐,把手伸出来。”
奇怪,大皇子怎么知晓她姓程?一个疑问闪过,然而她却没法深思。
程青玉尽了全力在挣扎,可即便如此,她的整个人还是往下沉。她连灌了十几口水,她撑不住了。总算有人来救她了,她七窍生疼。
她不想死。
然而下一瞬,更糟的事便发生了。
她努力往上拔的手都已经抓到“大皇子”了,可那力却是猛然一松。
扑通一声,那手非但没把她拉上去,还有一股大力砸了下来……
拉她的这位,也落水了。
程青玉只感觉男子两条腿紧紧攀住了她,将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往上突。
她被彻底闷在了水里,可那男子却借着她冒头在水面呼救。
混蛋!
她咕嘟咕嘟喝着水,意识开始涣散……
她可能要死了……
不知道为何就要死了,不知道怎么摔下来的,只知道身上男的肯定死不了,可她却或将成为他的垫背的!
后来,她就记不清了……
皇帝,太后以及程紫玉一行冉水雾榭附近时,这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因为救助及时,所以并未闹出人命。那么,不少饶关注点便开始转移了。
一男一女,年轻男女,从水里被救起来?之前他们在做什么?为何孤男寡女出现在这等偏僻处?为何会双双滚下水?
而很快还有人提出了更劲爆的:是两人被救出水时,那男子还紧紧勾住了女子,亲密得很……
程青玉晕了过去,医女正在救治催她吐水。
薛骏几乎完全清醒,然而他到这会儿才发现,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是他假山上碰到的那个女子。
他似乎弄错了人!
五皇子询问落水女子身份。
然而暂时却是一问三不知。
倒是程紫玉轻轻咳了声。
“民女倒是识得的。”
她声音很低。
“她叫程青玉,起来是我的堂妹。但我二叔一家早就被逐出程家了。倒是奇怪,她怎么会在这儿,还与这位公子……”
短短一句,信息量极大。
太后哼声。“老爷子宽仁之名在外,自不会无故摈弃自家血脉。想来这家子行事便不是磊落的。不过既已除名程家,怎会出现在哀家宴席。”
五皇子摇头。
“民女也是不明。”话是这么,可程紫玉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
她这么做,未必不是在试探皇帝的反应。
此刻的皇帝眯着眸子,紧盯程青玉,不发一言。但他眸中却明显闪过了一丝不悦。
“老五,还是赶紧查查这事经过,没的让事态不好看。”半晌后,皇帝还是开了口。
程紫玉心下有些失望。
今日太后寿宴,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了。这事何等蹊跷?是怎么进来的潘家?谁带她进来的?还有谁与她一起进来的?进来的目的是什么?进来多久了?是被人带进来的,还是拿了帖子进来的?帖子谁给的?通过了谁?
而且此刻五皇子作为宴席主事,也表现得很明显,连他都不知程青玉和她的家人,这多半是有问题的。
可太后抛出疑问后皇帝却没接。但从先前萧欣那事来看,皇帝今日分明一直是在取悦太后的。而且,私入宴席便涉及到了安全问题,这也不是件事。皇帝却没有拍案而起要求严查追究……
果然,皇帝是要压下来,或是留下时间来缓冲。
程紫玉心里有些冷。她先前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皇帝若能信任朱常安并拿出金库的银子给他投资,必定是要有能动皇帝的砝码。其中程家被踢出去的二房应该就是一枚重要砝码。
试想按着猜想中朱常安的套路去开启新市,程家二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皇帝此刻听闻落水的是程家二房的人,虽面『色』努力平静,心下却必定极不满意,可还不得不帮着遮掩一二。
程紫玉微微冷笑。
她连消带打,处理薛骏时还特意顺手将程青玉带了进去,看来是明智得很啊。能顺手试探到这一步,也算是收获不了。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今日这盘棋,注定只能有一个赢家。而她,已经准备了好几手,这群鬼魅魍魉,她今日一定能除几个就除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