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荆溪,程紫玉便与太后辞行要回家一趟。网
荆溪不大,若需参宴,也就是一刻钟她就能赶到的脚程。
哪知她一开口,从太后到李纯都想跟她去程家瞧瞧。
太后不喜欢王家和王家人。
和前世一样,她对程家更感兴趣。程紫玉有预感,钟爱陶瓷的太后若是走一趟程家,怕会临时起意在程家住下来。
毕竟前世的太后,来回两次都住在了程家别院流连忘返
“家里没有拾掇,怎能随意招待您?”不知家中此刻什么状况,程紫玉哪里敢轻易松口让太后前往,哪怕只是喝茶。
至于李纯,他原本打算送程紫玉回家的,却被太后止了。
太后让他稍安勿躁,安心等皇帝安排好后正经去拜见未来岳家。
而程紫玉一回家,便如陀螺般转了起来。
第一批陶板地图已经做完,她要准备拿去给皇帝过目。
而她与李纯朱常哲负责的陶板指向物也得赶紧准备出来,紫翌轩的各项事务虽有温柔姐处理着,但她到底已有一月没回,仅仅听温柔姐一样样给她大致过一遍也用了两三刻钟
屋中暖意融融,笑声连连,一众丫头围拢主子,话题的重点自然是她的婚事和她的未婚夫婿。
程紫玉的眼皮却突然一跳。
随后,她便见柳儿跟她使起了眼色。
果然,李纯一日都未见她,到底在夜幕来临后憋不住,又爬了墙。
他倒是没进来,就在紫翌轩的墙头待着了。
程紫玉走出去,见他正盘腿坐在外墙上,顿时又好笑又好气。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答应过你,晚上不找你。说到就做到!”他说的认真,眼里却跳动着算计。
程紫玉抱胸看他,等他备戏。
“我是来找柳儿的。”
说话间,紫翌轩的丫头们已都跑了出来。
“柳儿姑娘说,大伙儿都对我好奇,让我过来给大伙儿瞧一眼。看可还过得去,又有没有需要改进的。”他说得坦诚,随后又露出了一个标准的骗死人不偿命的笑颜。
柳儿噗了一声,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死。这只狐狸,也不知是掐算到紫翌轩定会对他好奇,还是悄悄在暗处听了好一会儿。
“是,是这么回事。”这个锅,柳儿不扛也得扛。“我见大伙儿都发问连连,便索性去请了人来。”
原来如此。
一众丫头齐声应“哦”,个个既是惊讶,又是惊喜,虽总觉得有些古怪,但架不住好奇。个个互相掐着,一眼不眨盯住了李纯,又捂住了笑开的嘴。
“你们都是姑娘最重要的人,我这一趟应该要来的。见过诸位了。”他抱了抱拳,就这一句,已让几个丫头齐刷刷躬身行礼。
程紫玉只管挑眼看戏,不说话,不表态。
“多谢各位姑娘对程小姐多年的照应,李纯感激不尽。诸位姑娘今后若需要李某帮忙,只管开口吩咐。此外,诸位若对李纯有任何建议的,不用顾忌,直言提出就是。”
态度如此谦恭?倒是叫柳儿错着牙心中暗呸。跟在他身边多年,也没听过如此应承。这大概就是典型的见色忘友吧?
随后,只见那厮将一只大盒子放下了墙头。
“这是一点见面礼。还请姑娘们笑纳。”
柳儿上去接箱子,李纯冲她使眼色,柳儿却低头只当不见。礼物?呸!过河拆桥可不行。她一人伺两主,两边看眼色,任务多,担子重,这枢纽作用可不能叫人忽视了去
上方之人一声咳,柳儿依旧没抬头,接过箱子便要转身。
怑了一声哼,一只沉甸甸的荷包砸到了礼盒上,柳儿这才笑着掂了掂荷包,放进衣兜,随后抬头,行礼,谢过
这还差不多。
“姑娘们看看可喜欢?”
几个丫头瞧了程紫玉一眼,见她没反对,便均是一脸好奇向柳儿围去,只温柔站在了最前边。
“李将军心意是好,但为何不走门呢?”温柔有些不喜李纯的轻浮。
“温柔姑娘?”李纯再一抱拳,满脸郑重。
温柔一滞,赶紧回礼。
“您知道我?”温柔原本眉间的一丝打量被惊喜冲淡不少,令得程紫玉开始扶额。全军覆没了,又将!
“您与程小姐情同姐妹,一直如好姐姐一般照应她,李纯不但知晓,还很感激。您对紫玉有大恩,也就是我的恩人,以后我与她一样把您当作亲姐姐,都会对您好的。”
温柔顿时红了脸道不敢,原本因李纯爬墙而生的那点不悦怎么都发作不出来了。
“今晚的确唐突。但李某此举实属无奈。是这样的,荆溪行程已经定下,后日李某就要上门拜见,但只恐不懂荆溪习俗和礼数,又不知程府众人喜好和避讳,实在唯恐失礼。
然而程小姐提前回家,李某找不到人问询,实在心里不踏实。正好柳儿姑娘奉程小姐之命,给我送了荆溪茶过去,说紫翌轩都在议论我,好奇我。我这心头一热,想着一举两得,便跑了这一趟。失礼之处,望各位海涵”
“原来如此。”原来是来打探上门礼的,李纯说的很坦诚,听着也是情有可原,温柔疑问打消。
可程紫玉却失笑。
谁给他送茶了。
自己也被拖下水了,臭不要脸,他是算准自己不会不给他面子吧?
挡不住了!程紫玉懒得搭理,直接进了屋去。
“既来了,李某便厚着脸皮求姑娘们后日能为李某多多美言几句。若有什么想要嘱咐李某的,只管找人给李某送话就是。那么,李某便不叨扰了”
话未说完,李纯一个眼色已经飞了出去。
柳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等等,多谢将军礼物。天怪冷的,墙头风大,若不嫌弃,您不如喝上一杯茶再走?要不倒显得咱们紫翌轩失礼了。”
温柔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没说出来。墙头那位,是圣旨册下的男主子,自己似乎没必要讨人嫌?
而她这一愣,几个丫头的挽留声已同是响了起来。
拿人手软啊!
那只箱子里,整整齐齐躺着贴了紫翌轩上上下下众人名字的荷包。不用打开,几乎已让众人雀跃和心软了。男主子,记得她们这群奴仆的名字!
男主子显然对女主子了解至深。
那么,这些消息大概是姑娘泄露的?难道也是姑娘示意了请男主子过来的?姑娘不好意思,才故意去偷偷摸摸送了茶叶吧?否则,刚刚姑娘就赶人了,没道理一直靠墙看着,是不是?
丫头们都是机灵人,这一下便似乎看懂看透了不少东西。
温柔打开了贴了她名字的荷包,里边是一对成色不错的吉祥纹玉镯子和一对同色同款的玉佩。各类珠宝里,她最中意白玉,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这出手不但大方,心意也不一般!
瞧向轻雪几人的荷包,也不尽相同。轻雪是珍珠,微雨是珊瑚,知书是赤金,其余一众丫头婆子也都有金锞子,银镯子
几人相互对视。
这是下了功夫了。
刚刚她们生出的那点猜测一下似是得了证实。还用说吗?能将大伙儿的喜好都摸得清清楚楚,多半是姑娘故意透露出去的。
耳根发烫正在弄图纸的程紫玉从窗缝看了眼,微微一叹,显然,这是入画抖出去的。最近柳儿与入画朝夕相处,只怕不知不觉早就将底都抖了个干净。
自己也是个背锅的。
瞧他这么费心,又偏不忍心将他赶出去呢。
果然下一瞬,李纯已经在众人的邀请中下了墙,入了院。
“别急着进来。”程紫玉推窗制止。一来没功夫招呼他,二来这不打招呼将自己挡去前边,实在有些气啊!若不收拾,怕此举成常态。“轻雪,将军既然来了,便请他去紫翌轩后院帮忙,把那些石料松一松。”
“这是!”
“微雨,他弄完石料,让他去调泥,揉泥,告诉他怎么把泥料里的空气挤出来,我要配的那几种泥都给他弄。他力气大,肯定事半功倍。”
“是。”
“紫玉,这样不好吧?”温柔有些吃惊。既惊讶紫玉的使唤劲儿,也讶异于李纯的听话劲儿。
程紫玉不以为意,笑了笑。
温柔会意,顿时明白这两人感情确是不错。这样也好,若今日好生招呼了那位爷,未免轻佻了。保不齐那爷以后便要隔三差五翻墙而来。而今一顿折腾,便不怕那爷行事再如此荒唐了。
“姐知道了,既不会让他歇着,也不会怠慢了他。”
“多谢姐姐。”
“他看着还不错,会看眼色还听话,脑子好,人也有趣。并不如外界传言中的木讷,这样的人,绝对是聪明人。紫玉,他对你好吗?”
“嗯,极好。”
“那就好,这个最重要。咱们是商户,没有家世做靠山,一定要擦亮了眼。”
这话,温柔前世也说过
程紫玉忍不住搂住温柔,“姐,你想要什么或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正如他所言,我把你当亲姐,你的事,只要我能帮忙,我一定不遗余力。”温柔前世未嫁,今生万不能再被耽搁
程紫玉手上活计没弄好,便闻丫头急急忙忙来通报说是何氏到了,来送燕窝的。
“姑娘,爷还在后院,叫夫人看见可怎么好?”
然而事实证明,她们都多虑了。
李纯听到何氏声音,已自顾自去打招呼了。
所有丫头都目瞪口呆,不知该不该拦。是拦夫人,还是男主子?
程紫玉先前听闻丫头碎语,说他忙得满头是汗,她还有些罪恶感。可当何氏笑声传来,一边呵斥丫头们无礼,一边劝李纯休息,喝盅燕窝润润嗓子时,她忍不住深抽了一口气。
程紫玉硬着头皮走出去,果然叫何氏好一番斥责。
“他自愿来请教,我便教了他些程家人都要学的本事”他不是要学习俗习惯,喜好避讳吗?程紫玉教他的正是身为程家女婿的基本功。她不觉得心虚,可她才刚一开口,便被何氏打断了。
“胡说八道,都听好了,李将军是”何氏一瞪眼。“是老爷子递了帖子请来的贵宾,不可怠慢”
“”敢情是翻错了墙。
“这丫头性情乖张,李将军莫要怪责。”何氏和颜悦色。
“何夫人唤我名字就好。”李纯更是随和。
“好好!老爷子还没睡,你可想与他喝两杯?瞧瞧你这么一身汗,可别着凉了。我去给你炒几个菜,再吩咐厨房做几个热锅子。你要喝什么酒?老爷子爱喝酒,府里什么酒都有。对了,有新鲜的三白,我去给你做出来”
“”
何氏压根没再搭理紫翌轩,直接引着李纯往老爷子院里去了。
紫翌轩众人面面相觑。哦,原来,李将军与夫人相熟得很呀。夫人把姑娘的燕窝给了他,不惜给他打掩护,还带上了老爷子,很显然是很喜欢这位爷了。夫人要炒菜乖乖。
但紫翌轩所有人,纵是火辣的温柔姐,都无一不说着李纯的好。且不知不觉,各奴才有了共识:下次,若这爷再来,还是睁一眼闭一眼好了
程紫玉无奈,第二日原本想告假躲懒不去赴宴的她,不得已,唯有出现在了王家宴,李纯的跟前。
但即便如此,依旧没能阻挡李纯前来程家的脚步。晚宴结束后,他直接坐着老爷子的马车入了程家。
随后再次出现在了程紫玉眼前。
程紫玉刚要发作,他却只淡淡一笑:“我就是来问问,我还有没有其他要学的?你说,我就做。”
月华洒在他身上,晕了一圈银光,又将他的身影拉出了几分清冷,莫名叫人心软心疼了。
“那么明日见!”他展颜柔声,身影一闪,消失了去
程紫玉心头似被猫爪一挠,几分歉意晕染扩散,反叫她魂不守舍。
想他!想他了!想看看他,想抱抱他!哪怕只是他的小手段。
造孽!
妖孽!
她轻骂两声,在众丫头的打趣声中回了屋
明日很快到了,这是李纯正式登门拜访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