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合作,有人比程紫玉更着急。
回到将军府才半个多时辰,太子和太子妃便带着厚礼,亲自上门来道谢了。
太子妃身怀六甲,为了保下这胎,已经许久未曾出门。此趟出行,其中诚意可见一斑。
然而,太子夫妇却白跑了一趟。程紫玉以养伤为由没有见他们。就连礼物也都被退回了——当然,这只是外人打探到的消息。且包括太子府上下,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有人都瞧见太子脸色难看,火气极大回了府。带去六箱厚礼,带回来的还是六箱。
太子妃还恨恨骂了几句,“粗鄙俗人,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不成?什么东西,竟让殿下都吃了闭门羹!”
因太子没有刻意遮掩,这事马上便传出去了……
可外人却不知,六箱之一打开后,却全都是整理好的文书。
“殿下快看看,是真是假,可真有用?”太子妃也好奇。
朱常睿只稍一翻看便有数了,他双眼放光,唇角上扬。
“对孤来说,确都是有用的。”
这一箱,原本被装了一朵灵芝两根参,而此刻装的,正是程紫玉那里收集到的,关于谨妃朱常珏母子恶行的点滴证据。
程紫玉果然没骗他。这些证据已经过了简单梳理,不少与他手上的那些零散讯息刚好可以整合……
一个时辰前,他和太子妃刚一到将军府,便被请到了一个私密的书房里。
很快,程紫玉和李纯便到了。
朱常睿第一次私下见到李纯,他已能看出对方合作的诚意。
他心下大喜,带着萧氏正模正经给李纯夫妇行礼。
“今日郡主于孤有大恩,孤带着萧氏,更代表母后给郡主致谢了。”
“好说,太子爷多礼了。”程紫玉没有客气地受了这个礼。这是事实!若不是自己早一步醒来主导了局势,太子乱lun并yin乱后宫被抓个正着,只怕不但太子位已经不保,他和皇后都将永无翻身之地……这个恩情,可不单是他一人欠的,甚至连整个萧氏一族都欠她这个人情。
“郡主放心,这份情孤与母后若有机会,一定偿还。”
程紫玉展颜一笑,“那一言为定。我可记下这个人情了。”
她的不客气叫李纯都好笑着瞥了一眼过来,她往日里为了不与这些人牵扯上,何时在乎过那些人情了?她无非就是在给太子画饼,想让太子以为有靠山牵扯在后,可以全力去击杀朱常珏吧?
果然,程紫玉愿意接受示好,太子更高兴了,赶紧又命萧氏就南巡时的摩擦给程紫玉道歉。
“不用了,我没放心上。太子妃身子金贵,赶紧坐着吧。”
萧氏僵硬一笑,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来这一趟,是太子要求的。太子怕因她先前所为坏事,执意要她来道歉。可眼下,程紫玉颐指气使免了她道歉,又坦然接受了她与太子的礼,她浑身都不舒坦了。
尤其这种态度,高高在上强压一头,好像粗鄙如斯还比自己高贵不成?关键是,这贱人全当自己空气啊!
程紫玉的确全没把萧氏放眼里,也没心思揣摩她的心理,正与太子直言。
“有一件事我要坦白,我骗了你。我没有关于曹定保的证据。”
“什么?”太子脸色发白一跳而起。他的心头刺啊!他正等着拿到证据抓到人甩到父皇跟前以洗脱先前罪名。这会儿告诉他没有,如何不叫他失望。
“我们的人虽一直在找曹定保,但找不到。今日情势危及,怕太子信不过我,所以我便口出狂言了。但这权宜之举希望太子殿下可以理解。不过我觉得,即便找不到,也不妨碍我们的合作,您说呢?只要目的达成,先前之事也没那么重要了,是不是?”
程紫玉收下了药材,命人当着太子面将东西装进了箱中。
“里边是我答应您的证据,您拿回去研究下吧。”
程紫玉的爽快和直接令得太子看了李纯一眼。可后者却不发一言,懒懒坐那儿喝茶,似与他全无瓜葛。
朱常睿暗暗心惊,真不想,程紫玉在这儿竟有这等话语权。李纯竟会这般纵着她。
“既然合作,便要保证出手就能成功。耗来耗去的拉锯战伤人也伤己。太子觉得呢?”
朱常睿求之不得。他巴不得可以一锤子弄死朱常珏,可若有那能力,他又何至于与那人朝上朝下斗了这么些年?
“您还愿意如今日一般信任我吗?”程紫玉很有诚意地笑问。“您若愿意,咱们便打个配合。我不便在明面,所以我会全力在暗处行动,后果,一定让您满意。但您得听我指示……”
随后,程紫玉便送客了。她让太子回去好好考虑,想好了给她答复……
此刻,太子正在自家书房翻着那箱东西……
“您决定了?您真信任她?”萧氏小心问到。
太子抬眼看她,“你看出什么不妥了?”
“倒没有,妾身就是觉得,不太妥当。毕竟先前没有交情,还有些隔阂。”
太子微微一蹙眉,妇道人家,还在想着昔日小仇呢?在大局跟前,个人仇怨荣辱算得了什么?
“今日事实证明,她值得信任。她的心思缜密,做计划很完备。且孤能看出她对朱常珏的恨意。要彻底除掉朱常珏不易,联手是最好的办法。”
“可今日她相帮是因为她自己也身处囹圄,真若到了合作之时,谁知道她值不值得信任。今日她不也骗了您吗?”
“你没看到李纯就合作已经默认了?”太子清楚李纯性子,他若真反对,压根就不会见自己。而且,这或许是能与李纯挂上钩最好的办法。
朱常睿心里其实早就决定了,在今日第一次合作时便下定了联手的决心,在他半晕半醒间听程紫玉把控节奏时更是坚定了合作必行。若能扳倒朱常珏,谁来主导他并不在意。
对方若无诚意,这箱子东西大可不给的。可对方没要条件便双手奉上,足见之坦荡求合作之心。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应下,只是他身在高位,面对女子低不了头的尊严作祟。程紫玉立马送客也不是狂傲,而是为了避免他的尴尬。可显然,萧氏比程紫玉差远了,压根没看出这些……
太子略生厌恶。而萧氏还在絮絮叨叨。
“可殿下,真要合作也该您来策划布局发号施令才对。妾身瞧着李纯压根没有掺和之意,这……会不会太危险?那程紫玉到底是个粗鄙妇人,您堂堂储君,真要听她摆布吗?岂不是成了您的笑……”
“妇人之见!”太子突然不爽。摆布?什么叫摆布?可他今日已经受了程紫玉“摆布”了,怎么办?那他是不是已经成了她萧家的笑柄?
“忠言逆耳,妾身只是就事论事。您想啊,万一将来程紫玉反戈一击,抓到了您的把柄呢?万一功亏一篑没能成功,她最后把责任全推在您头上呢?万一……”
“鼠目寸光的愚妇!”太子第一次当面辱骂了萧氏。“你以为孤现下形势还与先前一样吗?孤眼下是个何等状况你不知吗?孤,还在禁足中,已经没有可输的了。若不一口气把朱常珏拖下去,等老五回来,孤怕就没机会了。”
太子眸色沉了下来,眼中光彩却亮的惊人。一个个,都以为他无能吗?只要朱常珏下来了,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也就到位了。他的计划,将成了!
到那时,李纯程紫玉愿意归顺最好,若不行,他也一样有的就是办法……只不过,萧氏到底是愚妇,连参与计划的能力都没有。他又何必与她多费唇舌?
“你啊,以后多说些好话,口口声声都是万一,你就那般见不得孤好?还有,你若闲着没事就去学学王玥文兰她们。孤听说她们先前与程紫玉也都是横眉冷对,仇怨不小,怎么她们现下就能处处得了程紫玉庇护?
你怎么就不能像她们那样,帮着孤结交上程紫玉从而借李纯势推孤一把?你身为太子妃,不该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吗?一个粗鄙妇人都摆不平,还敢在这儿指手画脚?回去养胎吧!以后程紫玉那里,你就不用操心了。”
经过萧氏一“劝诫”,太子反而更下定了决心。
是了,文兰王玥先前那样乱七八糟的立场都能信任程紫玉,为何他不行?大不了小心点,关键时刻也能抽身而出。
于是,太子送了个应下的口讯到将军府后,便带着整箱东西去了前院……
很快,他又收到了将军府来的密信……
有了确实计划,程紫玉字字都信心十足,太子心头雀跃,知道这次成事十拿九稳。
他暗道朱常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罪了李纯夫妇,甚至朱常哲文兰和父皇。
这次,扳倒朱常珏已是指日可待。墙倒众人推,他逃不了了!
不过太子也有些唏嘘,李纯竟然对程紫玉这般言听计从。不但事事由着她,还将人都随她用,连这些证据也都是程紫玉说送就送,说联手就联手,李纯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自己的表态,也是叫人惊叹不已。那才是真正绝对的信任,更可见程紫玉能耐。
太子和皇后一样后悔,早知今日,若先前一早便与程紫玉处好了关系该多好……
太子连夜招来了萧家几位长辈和重要幕僚,在密室中开始就行动和计划进行梳理布局……
两个时辰的密谈结尾,太子还与萧家就再抬一萧氏侧妃达成了共识。
太子觉得太子妃不堪重用,且萧氏破了相,虽然补上假牙看着容貌无损,可这事早已众人皆知,将来身为皇后,实在容易成为笑柄。
萧家也有类似想法。此外,他们还有别的顾忌。
现太子妃因为南巡的糟糕应对,早已惹了太后乃至皇后的不喜,前程实在堪忧。再因上次曹定保那事,她更入不了皇帝眼,这个太子妃,明显已有拖太子后腿的趋势。此为一。
今日太子被算计纵是对方谋算厉害,但也是因着太子多年循规蹈矩,府中妻妾都是跟在身边的老人,太子被禁足心中郁闷,整日对着那些日渐色衰的女子实在没有新鲜感还无兴趣,是时候补充新人了。与其有进了来历不明女子的风险,与其便宜了其他家族,不如还从萧家选,此为二。
另外,萧家在太子府有耳目,早知萧氏已不得太子喜欢,自是早就有了另外物色萧家女栓牢太子心之意。太子今日给出了后续谋划后,萧家长辈深感太子大事将成,务必要抓紧时间……
于是,两方一拍即合。
而萧氏听闻这事,气得连摔了好几件瓷器。她虽早有耳闻萧家有此意,可她一开始听闻族中选中调教的只是个空有美貌的庶女,她并未放在眼里。而眼下她得到的消息却是一嫡一庶。
庶的那个就罢了,可那个嫡的,却是她这一辈中家族里最疼爱的么妹。能哄得上下都喜欢,自然非泛泛,容貌出众不说,诗词书画更是无一不通,眼色心思无一不精。
萧氏脑中抽抽地疼起。深深的危机感袭来,这是要被取代的节奏啊!
而她看来,这一切皆因她与太子因程紫玉而起的争执所致。一时间,她更恨上了程紫玉几分,认定这人分明是自己的灾星,接触一次,倒霉一次。只叫她咒骂的同时,又为自己将来团团转地忙着谋划……
而同一时间的将军府,李纯执意亲手给程紫玉换药。
“你给太子的那些证据根本不够用,我瞧着你信心十足的,还打算如何?”
“夫君。”她眨眨眼。“这件事上,你能不能也像太子一样全听我吩咐?”
李纯一哼,勾了她下巴。只要她想做的,他何时不应了?
“这话不对,重说。”李纯略有不爽,今日若不是为了她,若不是太子识相知道带了萧氏一道上门避个嫌,他几乎想直接砍太子两根指头下来。此刻太子态度大变,满眼放光,摇尾乞怜听着自己女人的吩咐,他总觉得很怪异。
“这件事上,夫君能不能听我的?”
“只要你答应我,下次我晚上也提出一样要求时,你二话不说就点头,那我便应了你。”他凑脸上来,亲了亲她的鬓,叫她红脸嗔声。
而李纯想的是,朱常珏这次挑到他底线了。若她的计划不成,那他不介意偷偷给她补送几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