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哼!”
林初兰歇了歇膀子换个手继续揉。
“你呀,趁早离她远些,她能盯着书本子看一下午,针戳不动。那双眼睛,要么不看,看起人来都是直勾勾的。就像园子里的野猫,盯的我心里毛剌剌的。那肚腹里不晓得装了多少心眼子,谁知道她想什么。狐媚子能养好种子,害死她兄弟……”
“混说,又混说,外头传你也跟着传。”
“别人不懂难道你也不懂?”苏锦登时呛声,反瞥了她一眼。
“莞儿是古怪了些,可这都是这个古怪的家给她的。听信一个九流术士的胡话,好好的孩子要治死。见过哪家的孩子一落地就喊着扔了埋了溺死的,又见过谁家孩子就因为脸上红斑,背上个灾星祸害的名头?”
“一个懵懂的稚子她做错了什么?她惹着谁了?各个瞧她不顺眼。他亲娘老子也不是人,丢给下人野草一样长大,换谁谁不古怪。就是孝廉……”
哎。
“孝廉的事谁又看见了,莞儿是我带大的,我决计不信她能做出这些。有些事情,只待时辰,时间会解开一切谜团。”
她说了这么多,林初兰一言未发。边听边揉捏,慢慢的手按上肩头,等她说完了才开腔。
“你善,你天下第一善,菩萨也要从莲花宝座上下来让你坐上去。可你善心得了什么,淫、妇拼命往你身上引火,你只顾护着她。”
“如今你也有了,还拖累带着她。日后哥儿养下来,哪有功夫管她?依我说早早丢手,爷回来就将她送走,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都干净。”
那怎么行,不谈不谈。为岔开话题,转而问起颜氏的情形。
“端仪前些日子总来找我说话,好几日没见她,可是她院子里有事?”
哼,哼哼,林初兰给苏锦掩上衣服,潞绸丁香色大迎枕上靠的舒服,才开口。
“有事?咱们府上最不缺的就是事。你管她院儿里的事,咱们院里的妖精还没收干净。”
“就说二爷好好的肥缺怎么给拿了,谁都不清楚,谁也不敢打听。回来就回来吧,两个外头收的姨娘一刻不离身。二夫人又是个耿直的性子,劝他修身修德,总拿死了的月瑶警醒他。好心当驴肝肺,二爷只当臊他。”
“好么,一提月瑶两个人就吵,梗脖子的吵。此处,又要骂余氏老货,只偏袒儿子,也跟着作践二夫人。说她不尊重丈夫,也没养下一男半女。”
“还说,嗐!贾天师打卦,说她流年不利是个晦星,她儿子的官就是扫把星冲没的,可是胡说!”
“连翘前儿还来寻药,说她家夫人身上不利索,也是咳喘不止。阖府谁不知道,你是善财的童子,她是甩袖子的财神爷,一个子儿皆无。母子合伙欺负人,二夫人也没个娘家人,身上又不富裕,可不是被奴才们作弄。”
苏锦听的半晌无语,缓过来才长叹一声。
“二爷忒不像话,端仪就是太直,像父亲一样犯言直谏。彦坤可是捧大的,哪里听的这些。这闹的,我也无力去劝解。把咱们的药方子、补品另外再封些银子送过去。该吃药吃药,折腾病了不值。”
“还用你说!”
轮到林初兰瞥她,翻了个白眼。
“我抠搜也是因为你散漫,她当真有难处还能不帮?”
“我知道我知道,姨娘你是南海观音,普度众生。”
“我要是南海观音,先降了咱们院里的妖精,再收了你婆母和高家那群白眼狼!”
哈哈哈,苏锦笑的露出一口齐崭崭的白牙,定定又说。
“也不知道他到哪了?在外头习惯不习惯,衣物带的够不够?”
这丫头,想她男人了!林初兰瞥她憋笑。
瞧她担心的样儿,真真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对她再好,一时嫁人心里头装的都是她自家爷们!
周菀在帘外听的出神,本想进去却愣愣站了许久。白惨惨的脸咬着唇,泪珠子无声掉落。
“姑娘不进去吗?”
推开宝茗,扭头抱起黑子跑了出去。
真是个怪小姐,灾星、祸害,宝茗不由腹诽。
周彦邦步履匆匆,急急走在穿过上房,往自己院儿里奔来。‘大爷’‘大爷回来了’一路上的招呼,全无心应付。
廊子上的鹩哥偶尔叫上两句更显寂静,博山炉子内,上好的沉水香,悠悠袅袅。
绿纱窗前贵妃榻上,那人穿着藕荷色宫缎里衣,一把素色纨扇遮脸,微微隆起的小腹搭着一幅各色绸缎缝制的百家被,正歪在榻上闭目。
此情此景,像极了锦绣堆里的名贵波斯猫,慵懒、惬意。
宝茗慢慢的捶腿,宝芷手托银盘,盛放着新鲜杨梅,下手一个小唾盂。
阔朗的屋里,水磨石的瓷砖,冉冉的熏香,翠绿的双环汉玉饰摆件,桌上的针线,未做完的鞋,小憩的她……
徐徐暖风,静谧柔和,窗外斑驳的树影映在小小的人身上,满室安宁。
周彦邦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懈,如释重负。
这份安宁柔软了全世界,也柔软了他的心。缓缓坐下,长长的舒气,吐纳出多日的挂念。
‘吁~~~’
挥手屏退下人,床畔独守着她,拿开扇子,就这样默默盯着她望。
巴掌大的脸,额头淡淡的疤痕,松挽的乌发,一张干净清澈的脸……
如此,甚好。别扰她,让她睡。
她这样惬意自在,他是欣慰的。从上到下,从头至脚,目光总会锁在隆起的腹部。
出去不过月余,总觉得她肚子大了。就这么倔,平日里看看都不能,思索中,情不自禁探入锦被。
‘啪嗒’
扇子打手,苏锦咯咯咯的笑起来,原是淘气装睡!
周彦邦大喜,大掌包裹住柔荑,攥在手里暖了又暖。
“这样贪凉,小心受寒。我这一路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才见过父亲就赶着来看你,可好些,膏药有按时贴?下人们贴的对吗?我瞧瞧。”
劈头盖脸一通问,好啰嗦!
可她爱他的啰嗦。
瞧他一脑门子汗,一脸的认真。无不小心,无不谨慎。他的真挚、焦急和关心藏不住。
几句问候胜过千言万语,远归胜新娶。最朴素的话语抵得过最热辣辣的情话,暖了手,烫的脸,融了心。
他也觉得自己啰嗦,可此一时又不同彼一时,彼此间误会消弭,情浓意盛,她腹中又怀着他的骨血,思念超乎寻常。
“你孩儿好得很,不敢怠慢。”
偏怄他!
周彦邦登时丢了手,冷了脸,换上那副阎王面孔。哟,恼了,这么不经逗。不怕,反手环住腰,贴在他背上。
“怀卿,我想你,好想。”
拥紧窝在怀里的脑袋,抚触着柔软的发丝,举头望向他的明眸善睐。
他觉得他变了,以前他只是他,他的抱负,他的胸怀。情爱儿女,只是一个环节。
现在不,他想她给她生儿子,他要把毕生衣钵全给儿子,教他进学及第,给他铺路架桥。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对孩子的期待,对儿子的执念。原来,他不过是个俗人,这样努力为的就是封妻荫子。
手指划过大椎、肺俞,还好没贴到风门。此时真别无他想,只关心穴位贴的对不对。
苏锦害痒,咯咯的笑,忙着穿衣。周彦邦非不让,扳肩膀瞧的专注。
绿纱窗朦胧,斑驳的光阴花影里,绢纱里衣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雪白的臂膀,微微黄的长发,和腰间那腋下那一粒胭脂痣。
待来到腰腹,只见隆起的腹中不停凸起。忽上忽下,一刻不得闲,这孩子在里面闹海吗?那是鲜活的生命啊,他的骨血啊!
“儿,我儿……”不由自主贴腹呢喃。
静谧的房间,夫妻二人共同感受连接他们生命的纽带,跃动旺盛!
苏锦在望着他笑,生命的奇迹,母体的圣洁,他说不出的激动。
“我就是担心,从没有过的惶恐,何德何能,何其荣幸。卿儿,好好的,你们母子都好好的。”简直是祈祷。
越发深情的对视,越发黏腻的目光,氤氲的情愫,日渐圆润的身子,丰肌玉骨,这样的美好……
“啊!”
来不及惊呼,谁能想到,就很突然,就被握住了丰盈,封住了檀口……
“儿,儿。”
一句句一声声,急切凌乱,分不清是在唤腹中胎还是怀中人!
像在潜斋里那般,只有二人,吻的缓慢而激烈,炙热而漫长。黏腻燥热的午后,彼此间胶、合的躯体,湿咸的汗液,压抑的欲、望。
他想她,他要她。她知道,她明了。所以她用她的热烈回应他,激发他鼓励他。臂膀如铁钳住她,那是她男人啊!他孩子爹啊!
嗯~~~细碎的嘤咛,粘湿的鬓角,冲锋陷阵的将军杀红了眼,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