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哥哥,这就是你的房子啊!怎么这么大?”走入魏府之后,钱浅姐弟看着这宽大的外院,以及外院各处忙碌着的仆人,两个小家伙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是目瞪口呆,年纪尚小的钱岳更是止不住心里的惊诧,高声惊呼了出来。
“原来阿来哥哥这么有钱啊……”钱浅的年纪虽然大些,性子也相对沉稳,但在瞥见这魏府中各种盆栽装潢,以及外院中正在修建的木亭假山时,嘴里亦是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这院子可都是你们阿来哥哥不分昼夜辛劳挣来的辛苦钱。”听闻二人的惊呼,一旁的孙大仁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低声言道。
钱浅眨了眨眼睛,她细细算了算,魏来等人离开金牛镇也不过四个月的时间,四个月做什么营生能够赚到买下这么大一栋别院的钱财呢?
钱浅心底不解,便看向孙大仁问道:“大仁哥哥,阿来哥哥不分昼夜做的是什么生意,这么赚钱?”
钱浅的爹娘都已经死在乌盘城的那场大乱中,她到现在依然记得,在被关入大牢的那天夜里,得知自己父亲死讯的母亲拉着她的手,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的弟弟。钱浅也不知道什么叫照顾好,但却依稀记得她爹娘在以往时常在玩笑间说起要给她找给好人家,要给自己的弟弟娶个好媳妇。
钱浅觉得要照顾好自己的弟弟,这第一步就是要解决掉弟弟的终身大事。而想要解决这终身大事,前提便是得有足够的钱财,方才能为钱岳娶到媳妇。小家伙也算人小鬼大,听说魏来有赚大钱的办法顿时来了兴致,便想要询问,看能不能让自己也跟着学会,赚上一笔。
但听闻这话的孙大仁脸上露出了揶揄之色,然后一脸古怪笑容的说道:“这个啊……就是那种出卖……”
“咳咳!”但这话说道一半,一旁的魏来却忽的干咳两声。
正说到兴头上的孙大仁听闻此音,面色一变,讪讪的收起了嘴里的胡言乱语。
“你们现在这里歇息一会,我估摸着你们应该也饿了,我已经叫人去给你们准备饭菜,吃过之后我再带你们去内院挑两间屋子,以后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走入魏府的正屋后,魏来微笑着看着钱家姐弟说道。
钱浅虽然还一门心思的想着寻孙大仁打听那赚钱的办法,但毕竟魏来发了话,小家伙还是颇为懂事的收起了继续追问的心思,想着等到以后有了机会再来询问也是不迟。
孙大仁被魏来喝阻之后老实很多,陪着钱家姐弟二人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着金牛镇的近况,只是在问道二人为何会来到宁霄城时,二人却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孙大仁暗觉古怪,但也未有多想,只是提醒魏来小心注意一下,保不准这两个小家伙是离家出走了也说不定,毕竟他孙大少爷以往就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以己度人之下,有这样的怀疑倒也不足为奇。
魏来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应付似的点了点头。
而孙大仁在说完这些后,有陪着钱家姐弟说了些家常,便言说要回白马学馆修行,晚上再来与二人一聚,说罢这话,孙大仁便匆匆离去,于是乎正屋之中便只剩下了魏来与钱家姐弟。
那时,正在吃着饭菜的钱家姐弟脸色一变,都面露愧疚之色的低下了头,手中握着的碗筷也在那时被他们放了下来。
“阿来哥哥……对不起……”其中年纪大上一些的钱浅更是低声言道,她的双手被她放在了双膝之上,紧紧的抓着自己的麻布做成的裙摆,用力极大,以至于指节发白。
魏来不语,只是沉默着盯着二人,方才孙大仁在场时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也在这时尽数被他收敛。
而或许也正是感受到了魏来这样的目光,姐弟二人愈发的羞愧,脑袋也低得更深了几分。
“其他人呢?”在对于钱家姐弟来说宛如数年一般漫长的沉默之后,魏来忽的出言问道。
钱浅赶忙抬起头,应道:“都已经到宁霄城了,我和钱岳是最后一批。”
“都安顿好了吗?”魏来又问道。
“嗯。薛叔叔都将他们安顿在了各个客栈,本来我们也是……可薛叔叔前脚刚走,那……”钱浅应着魏来的提问,但一说到方才发生的一切时,便又是一股羞愧涌上了心头,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一旁的钱岳见自己阿姐这番模样,也快步走到了魏来的身前,拉着魏来的衣角,摇晃着脆声言道:“阿来哥哥,你就别生气了。”
钱岳生得唇红齿白,两颊还带着些许未有褪去的婴儿肥,模样着实可爱,魏来本就是佯装出来的满脸怒色在那时险些在钱岳的奶声奶气的哀求之下土崩瓦解,但好在他于最后还是强撑着自己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神色,肃然说道:“看样子你们也不打算再吃下去了,那就走吧,去挑个房间,以后你们就住在
这里了。”
说罢魏来便转身走出了正屋,钱家姐弟见魏来还在生气,顿时不敢再多言半决,耷拉着脑袋便赶忙跟上魏来。
……
魏府的内院比起外院还要大上几分,而内院中的各色园林、盆景更是要比外院还要精致数倍。
但钱家姐弟却再也没有了刚刚步入魏府时那股好奇的劲头——自从孙大仁走后,他们的阿来哥哥的态度便变得冰冷了起来,这一路上更是板着脸在前面带路,丝毫没有与钱家姐弟多少半句话的性子。
二人自知自己惹了麻烦,也不敢再去寻魏来多言,一路上低着的脑袋几乎就要与地面平行,看上去多少有些可怜兮兮。
忽然,走在前方的魏来停住了脚步,二人如遭雷击一般也赶忙停下的脚步。
“选吧,现在就只有这即将收拾好的房间空着。”魏来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全凭阿来哥哥安排。”钱浅低着头小声应道。
魏来转身看向姐弟二人,两个小家伙依然低着头,甚至连抬头看上魏来一眼都不敢。
“什么都听我的安排吗?”魏来问道,语气古怪。
只是两个早就被自己做了错事的羞愧感所蒙蔽了心神的小家伙哪里能够察觉到这番异状,只是忙不迭的点头希望由此可以稍稍改变魏来对他们的看法。
魏来见状一笑,便又言道:“既然如此,那一个月后的翰星大会,你们就不要参加了吧。”
“嗯?”这话出口,钱浅姐弟赶忙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向魏来,钱浅更是不自觉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是因为我们惹了麻烦吗?”钱岳也小声问道,嘴里却又有些委屈:“可是我们根本没有招惹他们,只是因为客栈的房间满了,姐姐才跟他们……”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小家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魏来所打断,只见此刻的魏来一脸认真的看着眼前这对姐弟,说道:“说实话,我并没有想到你们都愿意为我冒这个险,我很感激你们。”
“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来到宁霄城,参与这个计划吗?”
姐弟二人互望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瞥见了深深的不解与困惑,然后二人便极为诚实的朝着魏来摇了摇头。
“就像你们自己刚刚说的那样,你们并没有去招惹他们,但他们却偏偏要来为难你们。”
“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妄之灾,我们没办法去预料,也没有办法去阻拦它的发生,而我们唯一能做的是,便是在那灾难降临在我们身上之前,保证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这灾难……”
“而你们从金牛镇不远数千里来到宁霄城,为的就是让自己,也让金牛镇,当然也包括我们世代生活的宁州拥有去对抗那份已经初现端倪的无妄之灾的力量。”
姐弟二人听得似懂非懂,钱浅困惑的再问道:“既然阿来哥哥希望我们去做,那就让我们去做!我和钱岳都愿意为阿来哥哥冒这个险,我爹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没有阿来哥哥我和钱岳,甚至咱们整个金牛镇的百姓都早已被那龙王淹死在了乌盘城,不管再危险,我们都不怕!”
钱浅的态度坚决,让人很难去怀疑她在说出这番话时,心中的决意。
但魏来却并未因此而生出半点欣喜之色,他沉默着摇了摇头,又才说道:“我救你们是因为我能救,所以不忍心见你们死。不是为了让你们知恩图报,为我卖命。而让你们来宁霄城,参与翰星大会,当然是有帮助我的意思,但你们要明白的是,这也是在帮助你们自己,只有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好自己,与那些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永远是最愚蠢的事情,无论那个旁人是谁!”
魏来这番话对于钱家姐弟来说终究还是太过深奥了一些,一旁一直未有发言的钱岳听到这处,便忍不住脆声问道:“阿来哥哥也不行吗?”
对于如今金牛镇的百姓,尤其是钱浅等受过魏来恩惠,依靠着魏来赠与的龙种而拥有了以往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修为的众多孩童来说更是如此,于他们的心底魏来几乎就是如神只一般的存在,而理所应当的,他们自然也就给予了魏来最大的信任,故而当魏来提出那个请求时,那八十名在金牛镇中的孩童几乎是想也未想的便同意了这请求。
“不行!”但接下来魏来坚决的回应却打碎了姐弟二人心中的某些幻想。
“我不可能永远留在你们身边,我会死,又或者会离开宁州,那时候,你们又能靠什么保护自己呢?”魏来的问题对于两个小家伙来说依然太过深奥,二人两两相望,再次沉默。
但钱浅毕竟年纪比起钱岳大出一些,在这样一段并不算短的沉默之后,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魏来问道:“既
然阿来哥哥要让我们学会自己保护自己,那就更应该让我们去参加翰星大会,不然我和钱岳以后又能依靠谁呢?”
魏来看了两颊有些泛红的少女一眼,看得出说出这番话来与魏来争辩少女是鼓足了勇气的,对于一个才堪堪十二岁的少女来说,这并不容易,魏来于心底有些赞赏,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严苛的神情:“因为你们不懂得保护自己,那就更谈不上日后如何保护他人,我更不可能放任你们离开宁州,那与让你们去送死无异。”
“阿来哥哥……我们……”钱浅闻言下意识的便要辩驳些什么,但这一次却依然被魏来所打断。
“你们甚至并不清楚自己身上怀揣的秘密对于寻常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古来有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若是连保护自己的念头都不曾有,就算去到了别的什么宗门,保不齐会有谁会为了窥探你们身上的秘密,而对你们做出比今日你们所遭遇的事情还要可怕一百倍的事情来!而那时,天高地远,我就是有心相救也是无能为力……”
钱浅听到这些也明白魏来是真的不打算放任他们参与翰星大会了,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于那时低下头:“我知道了阿来哥哥,都怪我一时大意,薛叔叔本就教过我们遮掩气机的法门,可我与钱岳都嫌时刻运转这法门太过麻烦,也抱着些许侥幸心思所以……”
“可有时候,些许侥幸,换来可能就是追悔莫及。”魏来沉声言道。
钱浅闻言,猛地抬起头直视魏来:“我知道阿来哥哥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和钱岳后,阿来哥哥放心,我和钱岳一定会吸取教训,请阿来哥哥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想要为乌盘城也为宁州出一份力,同样也想要帮到阿来哥哥对抗那个江神,那不仅是哥哥你的杀父仇人,也是我们的仇人!”
钱浅这番话说得是言辞恳切,魏来也不免有些动容,但为了让两个险些闯祸的小家伙涨涨记性,魏来还是强绷着自己脸上的严肃之色,继续言道:“哼,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二人虽然年幼但都还算聪明,自然听得出魏来的口风已不如之前那般强硬,二人顿时连连点头,唯恐魏来反悔一般,在与魏来道了别之后,便快步回到了魏来为他们安排的房间中。
瞥见此景的魏来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便苦笑着转身想要离去。
可这身子方才转过,便见那不远处的长廊尽头,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正在那处微笑着看着自己。
……
“我听说你那两位同乡是因为天赋异禀,让百鹿国的玉罗山与景华仙府都想将之收入门下,方才闹出那番动静,是吗?”被魏来推着的徐玥轻声问道。
“嗯,好像是这样。”魏来的回答却有些闪烁其词,似乎有意想隐瞒些什么。
徐玥当然听得出魏来语气中的古怪,但她并不点破,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言道:“我刚刚看过了,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便有二境大成的修为,且观其气机,推开一境神门时体内凝聚的神血数量绝对不少于九枚,此刻灵台上所绽放出来的气机不低于紫炎。这样的天才,莫说是玉罗山与景华仙府了,就是入我归元宫门下也绰绰有余,想不到小小的乌盘城竟然前后出了这么多天才妖孽,说是人杰地灵都委屈了乌盘城。”
徐玥这话可并非虚言,试想乌盘城不过三千户人,撇开魏来这个怪胎不谈,先是有与归元宫并列北境十大神宗的无涯学院将赵天偃与吕砚儿收入门中,后又有钱浅与钱岳姐弟二人这般年纪轻轻便修为骇人的孩童,这样比例放到燕地的任何一处都足以让人惊掉大牙,徐玥有此感叹倒也实属正常。
但听闻此言的魏来却脸色一变,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脸上神情颇有些僵硬的应道:“是吗?我都不知道乌盘城还有这样的说法……”
“哼。”可徐玥在听闻魏来此言之后,却冷哼一声,颇有些气恼的回头瞪了少年一眼。随即,也不待少年回过味来,她便又言道:“早在三个月多月前,有一群之前从未上过翰星榜的家伙一举杀入了翰星榜前一千位,宁霄城中好事者还曾暗暗揣测过哪些家伙是不是宁州某个隐世家族的后生,不过因为那些家伙虽然杀入了前一千名,但排名都相对靠后,故而也并未带来太多的注意,加上这些日子宁霄城中大事不断,故而对于此事的关注便愈发的少了,而就在约莫半个多月前,那之前一起杀入前一千名的那些家伙,又忽然从翰星榜上消失了。细数前万名,都找不到他们的名字,阿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啊?这个……这个我怎么知道?”魏来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应道。
但这时侧头看向他的少女的嘴角却忽的勾起了一抹笑意:“是吗?可说来好巧……”
“我怎么记得那群家伙中,就有钱浅与钱岳两个名字呢?”